昂扬教授         孙宏彝

      2020年第三期《上海退休生活》杂志来了，翻开浏览，看到其中有一篇《复旦小区老教师抗疫行动90天》文章，文前有一幅大照片：两个戴着口罩的老教师志愿者在小区门前向居民发放出入证，并宣传抗疫知识。其中那位戴旅游帽的我感到很面熟，再仔细看看，凝神一想，那不正是往昔在附近小公园里常和我下棋的复旦老教授吗？

                                    图片源自《上海退休生活》杂志

      大概在六年前，在附近一个小公园里，有人介绍我和一位老教授下中国象棋，说他棋艺高超。我就兴致盎然地和他进行了对弈，结果是互有输赢，棋技差不多。他个子瘦削矮小、面相和蔼，但看上去很精干；闲聊中得知，他是教逻辑学的，是复旦哲学系教授。他患有青光眼眼疾，眼压有时较高，常红肿发炎。虽视力不好，但由于长期养成的习惯，他还是几乎每天要到图书馆去看书或查阅一些资料。听说他年轻时，在学校举行的中国象棋比赛中，曾得到过第二名的骄人战绩。他棋品和棋风甚好，我从没看见过他在下棋过程中和人因棋而发生争吵等不愉快的事情。

      从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网站上得知仅二十字的简单信息：昂扬，1939年生，长期从事逻辑学教学与研究。

      昂教授学识丰富，但平易近人，丝毫没有什么大知识分子架子，退休工人、小区看门人、下岗失业者等都很乐意与他接触和交流。从《上海退休生活》杂志那篇文章内容来看，昂教授是小区“老教师议事会”的成员之一，难怪以前他有一次跟我说起，小区居委因宣传需要，请他写篇介绍小区里一位颇有成就的教授事迹的文章，为此，他跟我就拟定的文章标题反复探讨了好半天。据此看来，他对社会公益事业还是比较认真、热心的。

           小区“老教师议事会”成员（后排左三为昂扬教授）图片源自小区宣传栏

      下棋之余，我们更喜欢天南海北、无所顾忌地杂聊闲谈。他是搞逻辑的，这东西没接触过的人觉得似乎有点玄虚。战国时期的公孙龙不是就有“白马非马”这一命题的争辩吗？它实际上就是提出了逻辑学中的“个别”和“一般”之间的相互关系。但把它们之间的区别夸大，割断二者的联系，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思想体系，只能说是一种诡辩之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书中，主人翁保尔的朋友潘克拉托夫参加政治口试时谈对哲学的认识，认为哲学家会用四十种方法证明黑的就是白的，白的就是黑的，总之他们一个个全是吹牛大王。结果引得全体考试委员们全都哄堂大笑。以前在学校读书时，直观上感到哲学似乎常常跟政治课联在一起，而逻辑学则跟语文课联在一起。但哲学和逻辑学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没有想过，也搞不清楚。反正这两门学科，给人们的印象都觉得比较抽象。但与昂教授交谈这方面的知识和话题，却并不枯燥，他有一种本领，能把看似抽象的、概念化的深奥原理用具体的、生活化的事例来生动阐述，很容易使人明白和理解，使听的人豁然于胸，很有收益和深受启发。

                                   与上师大教授曹予生合影

      为写此文，我曾上网搜寻了一下有关昂教授的经历和有关信息，总的来说，内容很少、收获不多，这也许跟他做人低调、不喜张扬有关。但2015年浙江有一位来复旦参加暑期培训的中学老师听了昂教授的讲座后写下的感想，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   

      昂老师讲座的题目是《现代逻辑与思维方式》，上课的前一天他体温还是38.5度，是带着感冒咳嗽的药品和服药的水杯来教室讲课的。近三个小时的课，他基本上是站着讲完的；面对广大学员，他充满激情，全身心投入，好像把身上的疾病都忘记了。他上课时不用PPT，一手拿着话筒，一手用颜色笔把公式、结构图示随手写在黑板上，思维缜密、条理清晰；他喜欢站到学员中间，即兴采用苏格拉底对话式的情景教学，形式活泼、生动有趣，很给人以启发；他的讲课，旁征博引但深入浅出，有些材料往往看似信手拈来，但却隐含着令人深思的“禅机”和哲理。

      从学员发出的这段真诚的感言中，我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始终忠于教师职守、认真负责授课的教授形象，很使人感动和肃然起敬。 

图片源自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网站

      昂教授多年来长期从事逻辑学方面的教学和研究，擅长逻辑、思维方式、自然语言的综合研究与运用。他是高校逻辑学会的会员，代表著作有《数理逻辑的思想与方法》、《普通逻辑考试学引论》。我们知道，逻辑离不开数学方法应用，当今逻辑学的发展更是需要站在相当的数学基础之上。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昂教授的数学功底也很扎实、深厚，没事时还常给即将考大学的孙女辅导高中数学呢。

      近三年，由于新冠病毒疫情的影响，我已经有好长时期没有见到过昂教授了，很是思念。隐约听说他患病的眼睛，在疫情期间受药物影响退化到只有些微光感、已几乎看不见眼前外界景物了，每天他只是很谨慎小心地在小区人、车较少的僻静小路上散步走走，以此活动活动腿脚。我曾好几次去那条小路等待，但遗憾的是始终没碰到过他。

      昂教授退休多年，已是八十五岁的人了，但他对待生活的态度很是乐观豁达，始终有一颗年轻的心，有一种激励和鼓舞人向上的精神和信心。活到老，学到老，在真理和知识的探求道路上，他始终执着追求，永不停步。这种自信和勇气，都是很令人敬佩的。我衷心祝愿他身体键康、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