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个“被”
(2010-02-09 10: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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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小姑娘蟹黄小米姑姑迎泽湖赵明生文化 |
分类: 杂文 |
也是一个“被”
昨天,大姑娘从南方放假回来,非常热情的同学的母亲给其带了一竹篮螃蟹,说是专门给她的小妹妹吃的,正宗的洪湖清水大闸蟹。螃蟹不大也不小,灰黑色,个个用长长的草绳捆着,很有技法,那长长的八只脚与手,全给勒得死死的,一动不能动,只嘴里吐着白泡,上下微微蠕动着。
我看着新奇,拿出一只左右翻得看了看,就把其中一只的绳子解开了。一下,解放了的螃蟹顿时张牙舞爪,伸腰展背的,四下挣扎起来,慌的我一松手,螃蟹掉到了地上。
“阿姨说,这是河蟹,这时节的肉很香,很好吃的。”大姑娘看着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一大活物说。
“怎么吃,这东西,我可从来没弄过的?”妻回到厨房看着竹篮里那一堆,不知所措了。
“哪,原来螃蟹的腿这么长呀,这就是那钳子吧?姐姐,螃蟹吃什么呀?”
“小鱼小虾。”在南方上了几年学的她姐,这方面的常识还知道一点的。
“妈,咱家有小鱼吗?姐,你和我去买小鱼吧,不然,螃蟹会饿死的,它几天没吃东西了。”小姑娘的心也急,说着就要动身。
“今天中午,它就让你给吃了,还买那些东西干啥?”她妈笑着说。
“螃蟹肉好吃吗?”小家伙的眼睁得大大的,盯着问她妈。
“你没吃过吗?那次,你爸带着咱们去江南饭店吃的那大螃邂,你忘了?”
“好吃,可香呢。”
是的,小姑娘说的没错,初秋时,每人一只正宗的澄阳湖大闸蟹,经过江南高级厨师的精心制作,香味异常,小姑娘更是吃得津津有味,完后还添添了香香的手指,意犹未尽的样子。
“再来一只吧,好吃吗?”朋友这样问道。我则忙阻止了。
“小白加小白叫啥?”----------“小白兔(two)。”
“小米的妈妈叫啥?”——“花-----花生米。”
“小米的外婆叫什么”——“妙笔生花。”
“小米的爸爸叫什么?”——“蝶恋花。”
“小米的外公叫什么?”——“爆(抱)米花。”
她姐问的问题,小姑娘一个也没答上来,小姑娘笑的眼里流出了泪,饭也顾不上吃了,突然想起换角色来: “一天,有一个人钓上一条鱿鱼,鱿鱼说:“求求你放过我吧。”那人说:“那我考你几道题,你答上来我就放了你。”鱿鱼说:‘好吧好吧,你考吧。’结果那人就考它了,为什么?-------“它说让烤嘛。”
快点吃饭,吃完还要给你蒸螃蟹呢。她妈在催她们了。
“螃蟹怎么蒸?”小姑娘不懂。
当她妈给她详细解说清楚后,小姑娘一下子不吭声了。想了一会说:“我不吃螃蟹了,把它放了吧。姐,你也不用吃了。”
“为什么?”
“太残忍了,在那锅里,让火一点点蒸死,谁能受得住呀。放了它们吧。”
“大冬天的,往哪里放?要不全给了你姑姑吧?”
“不行,姑姑也会同样把它们蒸死的。不同意,放到迎泽湖去。姐,上次我就见有一大群人,往那湖里放鱼的。那叫放生,是为了保护动物。动物也是生命,它们也有家庭,也有父母的,我们为什么要吃它们呢,又不是没有吃的了?”上三年级的小姑娘也知道一些社会常识了,而且近来说起什么来也都有一套的。
“这和海里的不一样,这是专门养着,让人们吃的。它们没有妈妈的。”
但是,无论她姐如何劝说,小姑娘就是不答应:“我不吃。也不许你们蒸。”
直到睡觉时,小姑娘再无白天那开心的笑声了,与她姐说笑起来也是一阵一阵的。写作业时,也是一会儿跑出来,一会儿跑进去,把那几只螃蟹看了又看,玩了又玩,动它们的手,拉它们的腿,要么就是用一根棍子去逗,被压迫了好几天的螃蟹也似与姑娘有缘,尽性地玩开了。小姑娘看到那篮子太小了,就找来个大水盆,把它们分开放进去,然后又从冰箱里找出一大把虾米,这还不满意,又把馒头屑、鱼食也一起放进去,最后又添加了水,整个心思全放到螃蟹身上了。睡下了,听到外面噌噌的声音,问这是什么声音,得知是螃蟹时,马上爬起来说,螃蟹出来了,宛然蹦下床,赤着身子,也不怕黑,几步就跑到厨房,给螃蟹换了个大锅。刚睡下又不放心,再起去,往锅里加了水和食物。
躺在床上,小姑娘讲了一个关于螃蟹的故事:一家大小好几只螃蟹让人给抓住了,准备煮着吃,螃蟹妈妈爸爸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想办法让小螃蟹逃了出来,主人看见后就来追赶小螃蟹,小螃蟹跑呀跑,实在跑不动了,就坐在那里想,他们吃我是因为我身上有蟹黄,那我把自己的蟹黄咬下来送给他们不就行了吗?于是,小螃蟹就把自己身上的蟹黄一点点地咬了下来,放到路边,但主人还是不满足。最后,小螃蟹哭着说:“求求你们了,我什么也没有了。”主人说:“不,你还有八只脚与两只手。”
故事讲完了,全家人什么话也不说,黑黑的屋子静静的,谁也能听到厨房锅里的螃蟹还在不停地爬动着。
“告诉你们,明天我与姐姐一起到迎泽公园放去。”
我与妻子都同意了。
今天早上一起来,我就去看螃蟹,整个厨房的地下,全是螃蟹,七横八竖的,我一一小心地拾起来,放到篮子里。原来,个个都不能大动了,但还没死。想了想,还是找来锅,倒进水,把它们全放进去,点着了火。盖锅盖时,发现,一只的腿伸出了锅,力气却大,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硬生生给压了进去。
几十分钟后,原先活活的生命变成了红红的美食。上面那另一行正楷字还依稀可识:“合用社出品”。
好几只活生生的螃蟹被我蒸了,全家可以美美地吃一顿了,我却没有一丝的高兴。与这个社会一样,弱者怎么也逃不脱“被”的命运,面对“被”了的可怜的生命,估计大都数强者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的。从另一面想,不论你是海里自由的、野生的,还是河里、池溏里专供人们食用的,面对这些强者,那些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卑微的生命,又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与机会呢?是的,我们是人,可以吃世上的任何动物。但是,动物也是生命呀,为什么老天就这么不公平呢?如果换作让动物来吃我们,我们又将如何?是的,平时,我们也吃鸡吃鸭,可那是别人杀死处理好后,放到市场上,我们买来的,而不是亲手去杀,于是我们就心安理得的。但是,二者的本质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不过是其他人代替了我们,是因为我们。看来,高级生命中那强烈的、无尽的欲望,才是各类低级生命被任意宰杀的最根本原因。
由此,我想到了2009年在全国最流行的一个词:“被”。在这种极为不平等、不公道的时下,面对众多的如我与螃蟹一样强弱差异特大的生命,我们的生活会在新的一年里,越过越好吗?强者的我们会在宰杀弱者的过程中越来越幸福吗?由不得起那句百年前的那句“救救孩子”,哦,现在应该是:孩子,救救……
过年了,远远近近的爆竹声不时地传入耳中,我的心里却沉甸甸的。香香的螃蟹放在那里,全家人谁也没有一点胃口。
20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