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念间

写下这句话的同时，又想起另一句高深难测的话：佛魔一念间。想想，这“一念”到底有多重大呀？

这几天正好高考完报志愿，用众多学子的话来说，那真可谓是比高考还要折磨人呀。

“老师，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痛苦了。选择一个问题比学一项知识更难，更重要呀。”

不是吗？书本上的东西，下点苦背下来，多练几遍记住就成了，说用脑筋，也简单，无非不过在试题里换个方式来应用。而到眼下这种情况，可绝对不是凭你灵活的脑筋，过人的才华，知识丰富就可以解决或把握好的。因为，它涉及到的因素太多了，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可变的因素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个人的智力所能准确地把握了的。往往是一念之差，就会导致天壤之后果：荣与耻，优与劣，成功与失败，前进与到退，天堂和地狱，鲜花和牛屎……试想，面对如此重大的抉择，有谁会轻易率性地下手呢？如此，高考一完的那天晚上，看到答案后，能安然入睡的，这等天下，没几家的。

“如果再多三五分，你上南开就没啥问题了。”

“嗨，要不是把那个题看错的话，真的，老师，我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欲哭无泪呀。”

从事高中教育近三十年，对填报高考志愿一事，真可谓是熟烂于心，如数家珍，可每每有人问起如何填报志愿来，又总是无法回答，无从下手。原因之一便是它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有时候，你是可以凭借人的智慧、经验去准确判断推理的，可有时，你根本就是在那里瞎蒙，撞大运，押宝。全省三十多万与你一样的考生，一千多万和你一样智慧的家长，你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你喜欢的，虽人也喜欢，你考下的分数他人也能考下，你知道个大小年，他还全研究那个曲线呢。而指标是有限的，又光明正大地在那里公开展示着。如此，你说，你凭什么能把那个志愿填报得恰如其分，单单地让自己占有？比如，堂堂清华大学在全省只招文科三人，敢信心十足报的有几人？到时能被录取的就是当初没有任何担忧的吗？

“纯粹就像押宝，摸彩票，中大奖，成功的机率太小太小了。”

可是它涉及到的问题如前程、学业、事业、爱好、文化、家庭、生活等等又太大太多太重要了，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有一丁点的疏忽。除非你考得是绝对的第一，正数与倒数，再无什么人与你强烈地竞争。

朝那个红心压下去，桌子上的银子就全是你的了。否则，就全归他所有了。但不管怎样，这样的赌博，你还有下一次，还有明天，你还可以继续思考与选择。只要手头的资本还有。而那一行字一旦写下，你的明天就可能由晴朗的蓝天变得阳雨绵绵，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就可能从此消失，而一位平凡的小市民则由此诞生。命运就是如此地在自己的手中撑控着，而自己却对前面的道路一无所知，生命的艰难与无常，常常就是如此地让人难受痛苦。所以，报志愿一事，难倒了天下所有的考生聪明过人的家长（在这方面越是聪明，有时越是容易出错）。一念之间的选择，往往就是一生的选择，好与坏，如愿与失意，全在下笔的一那瞬间。特别是处于眼下我们这个特别的时代。

一位上北大根本没有问题的学生，痛哭流涕地对我说：“本来，我答完整个卷子时，还有半小时，检查了两遍，还剩十几分钟，没事了，我就再看前面的，改了四个选择题。全错。”

“对你们说过十几遍的，最后检查时，没有确凿证据的题，绝对不改答案，没有记住？”

“当时就忘了，感觉原来的答案全是错的。”

“你没事了爬在那里睡它一觉，听到打铃了，起来一交卷，北大就到手了。这下可好，复旦也不一定要你了。”我气得大骂这位考完后在床上躺了三天的文弱的女孩。

更有一个让人气得发抖的学生，考文综时，居然在机读卡上仅把相关的答案划了一杠，想等做完后面所有的大题后，再回来重涂。可惜，大题一做完，铃声就响了，本来是南开的学生，连山西大学也进不去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老师没对你们说过？没强调过它严重的后果？”

“知道，可是……不知乍的，一时竟忘了。”

骂完学生，想想此类事情，真的让人难以言语。琢磨一下里面的道理，我马上又笑着对他们说：“认命吧，命由心造，事由心来。对了，这可是佛家的哲学，而不是我老赵的发明呀。”

“老师，什么是命？”

什么是命？我也开始思考这一命题。我又给他们讲了两个真实的故事：

八十年代初，一个城市里的一个青年早晨骑车去上班，走到马路上时，不知怎的，突然他把车停了下来，就在那一瞬间，头上掉下一枝特大的树枝，巧的是，不偏不正，仅仅是把他的鼻子给划了那么一下，却完全把车轮砸坏了。于是，这位年青就暂时请假回到家里休息。就在那几天，上面有了文件，可以报考高考了。在家里无聊的他就借口续假，开始复习看书。几个月后，他如愿地考上了大学。如果说不是那棵突如其来的树枝，他可能还是那个小厂子里的一位普通工人。这株树枝，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一位女孩，考数学时，硬是把等差数列看成等比数列，而且还有一股不做出来誓不罢休的毅志。等考试终了的铃声一响，她忽地一下明白了，看错题了。那年，她的总分离达钱就差十二分，与那道题的分数一样。第二年，她再上考场，还是数学，正好有一题不会做，她想都没想，就把它放过了。铃声一响，她起身站立，忽然想起那道题来，随手就在机读卡上涂了个D。几天后对着答案一看，对。又几天后，她以超过三分的成绩进入了自己心仪的重点大学。现在，各方面发展特好，而且还找到了自己最心爱的那一半。而她的那一半更让人称奇，当年高考的前二天，出去放松，一不小心，就把右手腕给摔断了。带着伤上了考场，不能写字，注定了失败。第二年，能上南京大学的分，却报了武汉大学，因差两分而到了这所大学。

这就是命。不得不信，也不得全信。所以，我对那位没有涂机读卡的学生说，这是老天让你上北大的，复读一年，你顺顺利利去北京吧。

坏事就是好事，好事也可能是坏事，命就是如此地辩证转换的。真正学会了辩证法，也就清楚地认识了命的本质了。

命本由心造，但又由事而起，依情缘来变，在变化中有了造化，在造化中成就了你我，他人的成就又迷茫了我们，迷茫的我们再去认识这个本来很是简单的命运。哈，绕着这么一个大圈不停地旋转，慢慢地，人就变得有时自以为很聪明，有时自觉很愚笨了。如此一来，人就渐渐迷失了自我，也就不认识世间与物理了。于是，命，这个很是神秘的词也就让人难以捉摸，进而也就带上了浓厚的迷信色彩了。

命，真的有时就在那一念间的。但是知道吗，为了这一念，你得用尽你几世的善与恶之行来交换；为了一个正念，你更得化尽百倍的心血和那些无穷无尽的邪魔恶念作斗争。最后，你还得胜利，否则，你又将坠入十八层地狱。恶念将再次兹生缠绕你的身心，下一辈子也必然又有众多的邪门相迎。

换句话来说，善念是无数世的善缘所得，恶念也由几生的恶果所来。善行积得多了，到关键时刻，那不经意的一念（是善行积蓄到一定地步时的一种惯性使然），就可成全你的好多人生内容，否则，便会剥夺掉你以往的一切成功。可惜，凡世俗人多，眼不明，心不净，意不纯，遇事往往自私自利。开始不十分明显，越到后来力量越是强大，当到了那至为重要的一刻，你就不可能决定了它的。相反，恰恰是由它来把你撑控。而且它还是个非常狡猾多变的家伙，它在那里，你不知道，何时出手，没有征兆，一不留意，你就让它给忽悠了。这便是老百姓所说的命运的捉弄，自身的造化，上天的注定。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二战时发生的一件小小的（也是大大的）事情。盟军的一位重要的首领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走到半道时，遇到一位老婆婆，蹲在路边很是伤心地哭着。将军停下车，得知对方是想去寻找自己的儿子时，果断决定开车绕道去送婆婆。手下的人提醒说，这样会误了那个重要的会议的，但做事一惯严谨认真的将军这次却不知乍的，执意不听部下的劝告。就这么一个随意的决定，让在原来半道上埋伏的敌国的一支特别部队的枪击计划失败了。

文章快在结束时，接到批高考卷的一位同事的电话，对方感慨地说，纯粹是草菅人，那哪是批高考卷！根本不按你答的走，一睁眼，一个分；一闭眼，又是一个分。谁好谁差，全看运气了。

为了证明此消息的真与假，我忙打通了又一位同事询问，对方只一句话：“早知是这样，我三年里只教他们一项本事：写字。”

呜呼，这不知是命运对人的捉弄，还是人对命运的嘲讽。但不管怎样，佛与魔就是这么形成的。这一点，用不着谁再去怀疑。

                                                     2009、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