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圣诞。今夜不如昨夜寒,大雪没有,朔风早过,寒流中,相互的祝福已传递完毕。无事可为,也无心去为,随意看着窗外的风与星怎样把新旧的时光交换。一阵琴音从楼上的窗口飘出,似一缕暖暖的秋风,拂乱了绉绉的天幕,叆叇的云一下了飘来,这空空的心扉便无法入眠了,就侧耳聆听。圣诞节,神圣的灵光只一瞬,便有了万辉的光亮与清幽。 夜是空旷孤独的,无一物可偎,亦无什么来打扰。星光似雪,轻盈、灵巧、诡秘,片片不愿落沉情怀。思绪悠然,成一树的满眼灿烂,而我只点一根香烟独燃半枝,剩余的成一柱心香,望空祈祷。 谁的人类这样孤单?谁的情怀实了又空,空了还满? 一个混浊曚昽的天地,在那个灵光突降的时刻,生命就有了一线的希望和新生。阴气和阳气的翻涌聚合,让若大的天庭一阵轰响,寰宇内便有了太阳,炽烈的光线照在突兀的山谷河涧及坦露的卵石巨岩。要光,要日,也要那淡淡的月与幽深的夜。死寂的不再是这大地,天地间有无数的生命要萌生,而只这道神圣的意旨,万物便拥有了一方晴空,及晴空下还有点苍白的家园。从此,人类的故土就开始丰厚了,伊甸园惠敏的蛇虫没有足,行不远千里,却有无限的情丝要吐诉。那是真诚的对话,只一言半语就让尊严、羞耻豁然明朗,情爱也就相伴蔓延出山庄回园,蜿蜒着圣子的心迹,步步向一座座荒芜的思念森林走来。随即,万物便有了无尽的欲望,道不清是俗是雅,是对还是错。总之,是天地的色彩变了,四季有了温度的升华,六日的辛勤劳作终于让天下第一个真正的生命知晓,原来这世间可以在罪恶的贪欲中得到丰盈与不竭和美好。 从这片光辉中走来的自己便是罪恶之明证。伴随着黑暗的阴影,盗窃了一缕灵动的光子,而身轻如翼,穿行于一座百花盛开,鸟语莺歌的桃源,戏蝶吐信,赏兰品芷。然后淡淡地遗落朵朵娇艳的花蕾,而昂首前行。风拂青衣,雨打秀容,傲然而柔纯的肌骨,一路照临,一路采撷,一路惆怅,徘徊于起伏幽僻的山野溪径。 ——这便是圣灵遗落的一介缈小的生命,不时地背叛着造物主宽大的慈爱。 圣灵,圣光,圣子,三位一体的无间融合,完成了一个迷幻却真实的情界,于是一株五光十色的圣诞树便盛开于四季更替的万有人间。面对这交错不断,越开越耀目的花色情园,孑然一身的自己只有屏息闭目,独饮着当年第一次喜拥圣诞的幸福。 一桌滚烫的火锅心海翻腾,一席相拥的温暖江南初春,还有那一个遥远的电话,一个殷勤的问候,一则多情的短信,把世间的欢欣喜悦演绎得的尽致淋漓。圣诞的夜是神秘的,冰雪踩在脚下,吱吱作响,呼出的气息有温馨和应,忘掉了黎明是如何到来的,子夜的风为何不那么冰冷。走在宽阔的街道,数着一树一树的花,闪着满脸的笑靥;霓虹灯彻夜不倦,只为一个有幸福开遍的万千心田。人生是灿烂的,灿烂是上天特别恩赐于人类的信物,走在霞光中的自己却轻易地错过了这片独特的风景而两手空空,独自翘望着南方那片深邃的夜空,那永远不可期及的雪绒洁花的渐渐下坠且凋落。 是身子一时发冷了,需回家慢慢温暖吗?是四十多载的岁月里,经历了太多的风景而不再惊呀与珍惜吗?还是鄙贱的游散情丝纷作一团,不能伸展出一条绵长不断的情线,与另一端魂灵的缺口对结,再交织永恒?耶和华的圣灵召示着对圣洁的上帝要绝对的忠贞,而自己却不予恪守,遵循着知其然,亦知其必然的古训,让无为而任性的心思一路顾盼着、寻觅着、期待着,遗落了最美的星光闪耀。理想的憧憬,纯美的对话,现实的苛刻,生命真得有三种截然对立又统一的哲学内涵让我们永远也不知其所以然吗?远方、身边、梦中是一组怎样交叠的生活?现实、理想、计划又该如何去把它们具体分类归纳?还有明天、黑暗、黎明,思念、记忆、永铭,情亲、友情、爱情,等等,都是一分为三的情境。谁言世事仅是一分为二的模式?情、爱、意三者不可缺一的情感世界就是最忠诚的证明。比如凤翔时的庄严和高藐,燕飞起的轻盈与灵动,春娥赴火的忠贞及无畏。因而一棵树便有了层层错杂的绿荫、不谢的繁花和硕硕果实,动情的四季也不再孤独地更替了。 春去了,繁华不现,百叶枯萎,怅然若失时,还有年年吐绽芳香的一树树不朽风光。秋来了,黄叶虽那么凄惨,却也一片片地落飘到眼前,倾尽了心力。今天,又是冬至。说是一年冬眠的开始,冬眠,啊,不便行动,不想思索,又常睡不醒的时分,我该怎样不动声色地一日日熬度?天很暖,不寒不冽,蒙蒙得,看什么也不是很清晰,更不期盼有浓浓白雪那般殷勤的探问了。好久不见那湿湿雨滴了,自然的也就无明亮的冰层,天上地下、楼房树木、行人车辆一切全是灰暗惨白、冷漠的表情。只有商铺门口高高低低的一株株五彩圣诞树,依旧风流着年轻潇洒的身影,及一辆辆温馨的家用桥车,从窗下的街道招摇而过。而这都与已无关,心中那落满冰凌的残柯,早已在前些日子里的那场酷寒潮流中断折,几只神情淡然的鸟雀也飞逝他乡了,今晚的星光只照着半树的圣夜黯然。 其实,圣诞并非只一树花开,只是花开前不知花落后的凄楚,所以,终不愿将所有的灵光聚于一个风清月明的夜,而永望长空独自哀叹。于是,这个长夜里也就只一个生命在朦胧的静态里独思,期盼着那场幽静而至的白雪,清清白白,一片片的,或成晶,或是银,什么也不隐藏,什么也不怀疑,一切的透明,一如冰凌玉露。或许西方的圣诞就是这般的单一倾情吧,所以,多少年了,对这个不知从何时传入的带有异国情味的特别节日,总是心存芥蒂,不想让其驻扎心田。是的,生命是超凡出众的,有着无比奇异的想象力,但也不能太丰富敏捷了。因为聪明过甚了,会把自己丢失的,到头来也是一无所有。好多事情就是那么的神奇,有时,连天地都不敢相信,冬季的气温它还会有日日升高的时候。置身于这古老文明发源地的黄土高原,读不透那半树的含苞,是在冬雨的淅淅沥沥中苦楚着泪呢,还是在冰冻的收缩中再蕴育下一个惊艳? 已过子夜,楼上的琴音早歇,远处教堂的钟声却被准时敲响,悠扬沉闷,不紧不慢,感觉是那么得淡漠久远。高楼耸立的城市,五彩斑驳的夜空一片星光照耀,但细看,孤傲的星光与月晕却终无法与之融合,它们的世界看起来永远是那么的冰冷、深不可测,较之于眼前这纷乱的灯火,更显清高雅致,不可触及又让人联想无限,就似这一介非凡的生命。只是翘望的时间长了,心便平了,意也宽了,念自然要倦了,情海也就再荡不起记忆的波澜了。似一汪沉静了万古的潭水,溶浸着春秋千年的悦爽与冬夏一季季的艰难更替。 看来,无声的时光是可以包容或化解任何生命的苦楚与酸痛的。犹豫、等待、期望过去后,一切全将归于平淡。如此,那么就借这新年之际,凭这还比较陌生的钟响,再次用昨天的记忆划过一夜的无言,而消散于深深暮色之中吧,生命真得是由不能自己的,情意是可以随时随地盛开或枯萎的,只是记得曾有过的这个圣诞夜便好。虽只半树花开,却也是一生最真的美丽。 2005、12、27龙城秋雨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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