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未眠，人刚别，节正浓
    ——情人节漫抒
    一
    本来，热热闹闹的元宵节过后，一切就该归于平静了。
    天一时的晴，一时的暗，风转眼的急，也变换得快，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这么随着季节的变迁而忽冷忽热地向前更迭着，只有时光的指针是那么得平稳匀和，对任何事态都是一色的面孔相待。冷暖的对比，强弱的交接，昼夜的短长……万物好似由昨日激烈的对抗撕争归于了从未有过的和好亲睦，一任自然随意地发挥着它宽容的调和力与神秘的威力。谁也不会感受到什么了，身边这世界这已是融和的境界，美好的家园。处于其中的每个或激昂或平淡或外向或内敛的生命，也只能就这么沿着时光的河道，不急不慢地漂游波心浪里，驶向茫然的前方。
    这是宁静而幸福的天地呀，还有谁在那冷风苦雨里低声抽泣，暗自祈求？
    二
    这是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刻，更是万物从沉寂许久到开始萌生的期待，生命是永远不可用外力来禁锢的。落了的花要开，枯了的树要绿，寂了的河要响，那么断了的风也要重新起唱的。就如同化了的雪，它不是消失永远，而是浸透了大地的每根骨髓，每处肌体，每一天、每一时都在把它的每块沙粒拥抱亲吻。当那声震魂的春雷猛然响过，一丝一苗一根一叶一点点的绿芽就会从沉寂坚硬的深厚土层里破出，面对晴爽的天空高喊一声：生命是不灭的，我又重新回到了这个美丽而温馨的家园。
    那么，作为一个永不会歇息的人，他又怎能永久地静默，消歇昨日的悲喜，不再有千丝情，万般的意呢？面对这喧哗之后的世界，热闹之后的安和，它真能那么不动声色地潜伏于冰冷的洞穴，静待这大好的明媚阳光，一步步走出自己神圣的领地，而没有一声怨叹悔疚与期盼？这样，情之泛滥，意之翻涌，就对每个生命提出了难以拒绝的要求。情人节就是她集中狂欢的仪式，万民盛大的庆典。
    三
    二月十四日，是世上所有有情人的节日，与我们的七夕银河落下的泪不同，却比我们的更入理合道。没有酸楚苦涩，少了那些悲伤苦痛，大胆地增添了无尽的激越和豪爽。不知诚实又多情的西洋人是如何选中了这个对生命来说很是舒畅适宜的时节，让它的万千臣民迈着大步一一进入那个美妙颜开的花圃，接受上帝赐与的这份世上最为真絷而幸福的祝愿？
    呵，情人节，大胆又直爽，真实不虚假，正与春芽同步，和清风等价，让幽雪倾羡。那白云也像长大了翅膀，一片片递传着妩媚的笑脸。时而来一阵细细的雨点，不知不觉中，滴落还不十分动荡的心田，丝丝绵绵，不怕拒绝。
    爱，就这样开始滋生了，节节茁壮了，日日浓郁了，每个纯真的情怀便不能再去控制那万有的情海，绝尘的天浪了。情人节，你是人类诞生的真正的美景良辰，是生命开始读懂神圣的混沌起源，是天地人和合到一个至高纯美的境界，也是我今夜不能安眠，终生第一次深望长空而祈祝，爱要久远的星光斑斓。
    四
    今天是八号，情人节在农历的十七，十六的月刚圆过，女儿十八的生日就在眼前。星期日，又是一个全家乐陶陶出游的人伦佳期。众多吉祥的天狗早已旺过了无数的晨光与日幕，距那个表达真爱的时日，我还得再等一周的阴晴月圆。
    但我的心早就踌躇满志了，我的文字早不能忍耐这几日的寒流一天天地拂我心扉，敲我爱棂，催我身骨。一篇《烂漫的华年寂寞过》的文章，已把那些虚伪的话语丢弃在无人顾盼的田野。我正静心地等待情人的到来，全身心地准备着那一份难得的问候。或一则短信，或一个电话，或几句留言……艳艳的鲜花是属与他人的，那束素雅的百合我不敢轻易赠送。再说了，北方的天还很寒，雪也早落过，没有舒适温度的恪护，笑容可掬的甜蜜只能在夏日的蝶恋中采撷。那么就相逢吧？那更是不可能的，纵王母与玉帝慈恩大发，施善爱于普天下的儿女，也得待到彩虹满园，天桥霞漫，河川枯竭。千古的遗训早划定了我轻弱胆怯的步迹。
    所以，对着漫漫古道情川，我的情人节只能是一次无望的泪花，朵朵开落满满一河界的崖畔。也许枯寂的沟壑有飞鸟啼过，可那又是一只怎样的惊魂呀，春燕呢喃，翻飞起昨日一叠厚厚的篇幅，让一页页的悔与恨与怨与分不清何是误解，哪为委屈，为何孤傲和那淡漠的回应，一起浸入冰凉的记忆的雪水，静待自我一人品饮。
    五
    我的情节人注定是这样的单日，就像这个旺旺的狗年，没有一线的红颜染色。这就是命运的冷嘲，情远的热讽吗？还是人世的急骤变速，让这渐行渐淡渐变的天时也不得不远逝得悄无踪影？
    记不得昨往日的情人有过什么节，或怎过的了。也许那时的天不像这么得低，云彩没有这么的浓，因而该有的话语也就没有这么若即若离的远。相逢与分别真的就像是一首可以随意在大街小巷哼唱的流行歌谣，任那两只不怕带刺的蝴蝶南北蹁跹。情是幼稚纯真的儿女们的惜爱，人是随意一个过往云烟的回望，节是年轻岁月的春花烂漫。转眼，这一切全都变了，迟迈的手指怎么也弹不出甜腻的软语，宽慰那一行行回旋空啼的大雁的哀求苦恋。于是，冰凄惨痛便只好留给北方遥不可及的这一月月深山纵谷里的狐疑与独幽。苍茫天海，南沙北地，杏花朔风尽吹散，茫林独行一傲慢，陈于芳菲，纳于深潭，敏只在一旁涟涟的叹。告别了这二月的春光明日良时，那就只有回踏七月的鹊桥，步步渺茫的河汉。
    情人节，你是否踏迢迢西洋而至这古老的情园旧国时，真的已精疲力竭，意冷心伤，不愿再渡一步我这黄土深厚的腹塬，难现一身那微雨蒙蒙的清江溪畔？
    六
    夜已深了，星还未眠，鲜艳的花束只在白白的书桌子独立静听诉说什么。一个故事没有头也没有尾，就这么瘦瘦地穿梭过空空的肠胃，消化成一股无声无味的长吁，呼出日日起作安息的世间。
    知道，那首首华丽的诗文仍然会继续打印成难忘的吟咏，不时地向密亲友朋唠出几行，或对月独烛，一页页静静观想着那曾经动魂溅泪的斑驳景色。或许，这几日突至的白雪又会把北方的气流呼入，但感觉你瘦弱的身再不会久久地颤抖了。你是一只知暖避寒的雨燕，经不起多重的霜与冰，粗犷的风沙会让你泪不出眶却心落尘埃。一但封闭了生命那眼唯一的心泉，那春天最后一枝傲梅，也会当作冬至的冷凌缩却。谁说，这根曾经受过各种狂风骤雨冲刷敲打的枯劲的虬枝，永不会弯下直挺的躯干，去亲吻一枚饱含着浓浓醇厚的爱汁的草莓？这日里夜时的呼救，你可能听得出它是用多少年代苦涩的心泪浸泡，用多少岁月的脉血化开？
    多少天了，还记得吗？从那日冬日雪飞大约地算来，到这一年四季每每的笑逐颜开，哪一时不是情人的相思，哪一刻不在花间雪地约会，哪一个梦里相逢，不是亲亲的你来我去，我往你纳，温拥入怀？
    但，我们是情人吗？什么是情人？你曾这样地问我，我无言以对。后又无尽地想。谁又能以对？谁能想得出答案来？
    七
    七七那夜，说是今夕有约；菊花盛放桂子香时，又道是钓不完的巫山云烟与碧雪；新春再临，对月临窗，你身冷发抖，问我，可感觉到了那满屋无声的冰寒？
    “这一路的风云一路的星月，却总躲不开心中纷至的雪，探向前世的目光，隔着玻璃幕墙孤寂的来回打着转，冷，冷清成一朵孤寂的雪莲。”这更是难得一现的留言，但你却不让它发表于红袖的版面。无人为你添香的夜，不敢怀疑这真的是你心泉涌出的层层涟漪，撞向孤冷墙壁的一次绝无仅有的回音？
    哦，既然有如此的魂动，那么，它能载得动那叶在遥遥的风波里驶往了彼岸无数遍的小小兰舟吗？要知道，整整四季的翘首，最终却在那个孤寂无人的时刻，换回了一个无言的单一的相约。我的天一下寒彻了整个远古的世纪，明日的路我没有了什么江南，只一幕幕无尽的冰雨，落入黄沙漫漫的大河落日长天。
    呵，雪山的狐，飞不出群峦的起伏；深山的念，熄不灭月里的华年。淡忘了前世的约定，那就再呼一声苍茫的心海，你的爱难道就不再扬一次彩色的帆？只轻轻的一下，我就能够望见。
    八
    又是子夜，远方的你早已入眠，不再有那絮絮叨叨的梦喃，窗外又是浩如烟海连着的疏落星月。偶尔的爆竹还在响起，只待十五的花朵继续开放在喜悦盈怀的时节。
    团圆是容易的，正像分别，只一句轻轻的对接，你就是茫茫人海里再也找不着的一色袖裙，飘然衣袂，笑容连连。我就是峙山瘦峰里的一树收接花泥的老枝，立在寒凝的北国，吟唱着一曲曲骊歌，为爱的使者送行。也许这样的骊歌唱得太多太长了，失去了圆润的曲谱，更没人将它刻制成华美的光碟而播放于现代永久的情场。但你要知道，更要相信，这世上再不会听到这样的情曲了，它是专为你而谱就，只由你来吟响，无人愿听，无人能读，专利也是你的，演出地随你而定，我不要一分的酬报，没有任何的要求，只愿你能一个音符一个音阶地倾听，一个和弦一个变奏地细读，并且能在无人的时候与这颗不朽的心魂依脉同动一息。
    那么，今晚的月望得再久，它也会圆的；风再大，雪也会无数次地落下来的。
    九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句熟悉的诗行忽然映入脑海，这是谁的失意？啊儿发出的期想？回首那些风来雨骤的日子，我不能把这轮辉色紧紧独守，而失却了你的那一月月的纯洁之光。当浮云远去，风景淡回，再次目及他乡时，你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空萧洒，若隐若现的对话，或讽或嘲的回声，总让暮色的雨滴打断。我只有直言相告，忏悔一介卑鄙的轻浮，却又不敢道一句真诚的恳切，让你酸涩的泪流尽后，再抬起那张憔悴的脸，平静地说一声，永远，无悔，继续。
    你说过，你会要一个公道的，你真得想得到，也应该得到一个公道的。纯真不应偏袒任何一方的放纵，它是性与思的结合，但不能有太多的杂质——不，你不要一丝一点的杂质，你不能容得下这仅有的一次的鄙薄低贱，你是圣洁的天使，只有把那份至爱保存到净洁的天堂，让来世永生或真纯的女儿始终享受这人世的大美。面对这一份的真，我只有任其所然，我没有了任何爱的力气与资格。
    上天是最为公正的，草下种了就不会长出瓜的，爱没有土壤，我的哀求也就不会有半点呼喊的执着。
    十
    于是，你就开始放弃，试着寻求一架通往云层的天梯，将受伤的心安放在高高的圣坛，让往昔的情意点点扩散，并慢慢把神圣的祈祀。我只还以默默的静坐，任凭你的选择，接纳你的远去。无言是最真实的目送，没有半点牵强，又痴还善的心被自己的一双大手生生撕开一条巨缝，一滴滴血声声下落，却不能说句什么……
    自由是爱的原始，理论是苍白的鬼神，没有了动魄的情腺，那我就只有享受平安的日出与孤一的日落。然而，连绵起伏的山水还没有让我们把对方从情念的窗口删除，天隔一方的世界也大还小，那一份独立后的空间，我们都在静静地观望期待。你好，再见，晚安。呵呵，道貌多么岸然，礼仪无一省略，尊严好似都重归故里。你有你的梦里寻欢，我只在把草丛里的那个带江的深秋一遍遍扫描，一次次复制，却就是不敢点击一个灰色的头相，发送于远方娇弱的双肩。
    情融于水，成为无形的幻影；爱投到火里，会燃烧出凤凰。无声与有声的界限，就像雪化的音乐，诗舞的韵回，而真正的生命之魂却只有在静极中才可得到彻底的皈依，爱则是皈依后的主祭。我不愿向天地无休止地喧响，以一种嘹亮的名义，证明万层心岩下的那股炽人的热烈。沉默是生命对待失败的最高礼节。
    十一
    这是我半生的选择，也是我终生不改的信条。无论你视而不见或茫然不知。清楚，人是会爱的，女人是被爱的，幸福是自己哄自己得到的，天长地久则是上帝与人间相签的虚假和约，至于谁能享受到这一恩赐，那就要看人世的你与我是否真的是一颗心魂的二个痛苦的分裂。不，应是安详地分离，交合后阴阳般的轮转，一个是地心左转，一个是天核右旋，爱是模糊的中心带，只要不脱离轨道，双方都能产生向心的磁力，并一步步走向对方的魂园。
    我的情意就是这般的奇妙神秘，与众不同，它的每个脚印都不会留下多少世尘的足迹。正如同你当初那个固执的选择，三番五次，不屈不挠后，才会彻底清楚，万古幽寂的深山里，那轮出众超凡的明月，能映照几重的旷天。多少个寒冷的时节又过去了，冬雪你已看完，春即将变暖，明天的子夜你会梦到哪方的风吹日照，我仍是无言的对视，不知，也不说，或许你也没有任何一种异样的感觉。但头顶那茫然的天空，定然会有一道穿透岁月的迷雾与仇山情海阻隔的光线，执着地向江南一地探问，远方遥遥的地平线上，一只不落的青鸟，应该是专为我而殷勤地舞蹈。
    十二
    又是一夜送日到，千星万灯亦精彩。哦，不说什么了，马上就要要过从隔海隔洋的远方传入的情人这一特别的节了，那么，成千上万的生命自然不会只一种的感觉。正像西湖的浪也不是天天举着一样白艳的帆。你衷爱的百合香水我不能送到，祝福的贺词也不敢再动笔去写了。南方的风景永远是美丽的，但我很难在这样的地点与时刻望见。北方夜夜天幕上落下的无论是雪还是雨，都不可能是你的回音。我是沉默的独唱，只伴清远的寒星。
    “看得见的是暂时的，看不到的是永久的。”上帝既然早就这样教导过，那我们也就正好这样永久地分隔于这滚滚红尘的两地吧。两地的相距也许正好能合住了这个永久的回恋。期待苍天一月能有一日的明朗，有风无风的都好；夜幽深漆黑了，有半个如丝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诉说着，也算是种幸福；梦做到哪里都无所谓的，只要一醒了把遗憾呼出，各种微笑还是把你簇拥；问候不问候罢，情人节没有了情人，并非只我一人，再说生命也还是要一步步前行的。清闲的我，就去找几本书阅读阅读。
    哦，天快亮了，情人节又朝翻滚的情地大大迈进了一步。刚刚走出森林密密深处的一只游狐，终不能体察人世的喜好，便只有转掉头颅，合闭双目，消消地隐入另一处不知道魏晋与南北的桃源花溪小涧，聊寄终生，也算对高贵心性的一种补救与修养吧。
    情人节，真诚地祝天下有情、无情之人皆幸福长久。
    2006、2、9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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