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吹面不寒杨柳风
这是一个多雨的早春,准确的说,应该是云遮雾障少见阳光的季节。或许是因了家中悲事的接连发生,心理身心的一时难以恢复,或许是因了建成的考场启用久拖不果,也或许是淫雨霏霏连月不开的景致使然,再就是多闻暗角小人之举从而导致的诸多不顺了。独坐忘言蓬,不免心生满目萧然感极而悲的愁绪来。
总是巴望手机彩铃响,总是巴望那六个“6”的号码出现。然而,这一时刻终未等到,没再发短信,亦未拨号,我知道,老总比我还着急。显然,我们不是皇帝与太监的关系,同样的为着一件事,一个事业而奔波斡旋,周末已到,今日无果,就意味着还要耐下心来苦等到下周。下周?能获得圆满的结果么?但愿能如愿以偿。好事多磨,猴子不上树,多敲两槌锣,阳光总在风雨后。我想,我之最大收获与其说是考场的投入使用,解决积压千余人选项考试问题,毋宁说亲历整个“是非经过不知难”的过程!毋宁说我的生命之舟又漂流过一段值得回味值得为之一记的湍流险河。
原本比较喜欢落雨,尽管这样的天气可能会影响到人的心情,它灰暗阴沉,甚至不得不让人忧郁起来,但我之所以喜欢,是因为这样的氛围,更适合一个人伫立窗前,漫无边际的什么也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这样的天气享受独处,无疑会“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案头那只玻璃杯里该加点水了,近来未及顾盼,不知不觉,那满杯清水已自然挥发大半。端起杯子从饮水机里加满,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把目光聚焦到杯底那枚一元硬币上,入住这里时,曾问益生,“这杯水……”
“桌子上放一杯清水,再加上一枚硬币,可以保清醒通财运”,话未完,他已说明原委。这是董事长原物,寄托着他的某种希冀,我只是适时的添点水而已。于财运,我一生无缘,也从不迷信,倒是因了玻璃与水的清澈透明,透过它们可以看到或者说悟到更多的东西,才为我钟情,透明的物体总有一种纯净的美丽与安宁。
窗外细雨如织,远处麦地受雾霭遮蔽,竟收起本来的青绿与鲜亮,给人一种“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谁人说”的无奈与凄美,几株远树,若隐若现,缺少了常入我镜头的那般美妙,代之而来的是几许捉摸不定,唯近景中的考场无比清晰,像似高档相机长枪短炮摄下的全画幅,遗憾的是多了些冷落与空寂,少了些生动与热闹。雨打蓬顶,啪嗒啪嗒响个不停,与漏滴扫把桶的啪咚啪咚浑然成曲——不无曼妙的打击乐章哈。“暮雨敲蓬噎。屋漏苍灯绝。空帘夜裹斜风紧,寒蝉切。砚池虽寂冷,墨焰何曾灭?凝笔在、思接万载怎堪别?”这是几天前忘言蓬夜雨时所填《阳关引》的上阕,那晚,的确是“思接万载怎堪别”的。“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歌舟中,孤雁叫西风。老年听雨僧庐下,鬓发已星稀”。此时,与考场对望,脑海中就冒出了虞美人的句子。烈士暮年的时候,这雨已无须再用耳去倾听了,性情的改变,让雨天的诗意脱去了天真与神秘,添加的却是那份安详与淡定。闹中取静的忘言蓬中,蓬似庐而人非僧,发未稀亦鬓霜染矣!对比《虞美人》之佳句,确是不无异曲同工的妙处!
芸芸众生中,有许多人喟叹无法感悟现实,有许多人觉着感悟就意味着蜕变,就意味着另一种冷漠的诞生,实则不然,君不见“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君不见“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君不见“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扬柳风”……是啊,吹面不寒的扬柳风哟,毕竟已到了早春二月,“空翠湿人衣”的感觉还是体味得到,拂面的风不无寒意,却早已不再割耳刺手了,令人温暖的事情实际上还是占据着生活的主流,譬如几位老部下的慷慨解囊,为我添置摄影行头;譬如耄耋之年的老夫子在我不知情下为拙文作评;譬如小老弟们的邀酒笑谈品茶坊间;譬如车管主管的拨话良策;譬如胞妹来自烟雨江南的问候;譬如县内外几多文化活动之邀约,当然还有案头那盆裂素明窗之兰草,有意无意之间投来的缕缕幽香……
此时之懒悟园主应该是最幸福的了,这种感觉可能与近读于丹新作《趣品人生》不无关联。“当今社会,相比于成功而言,幸福已经变成更为奢侈的一件事。人们追逐成功,而成功却无法带给个人生命价值的全部满足。或许我们缺少的只是一点点意趣,一点闲情,缺少了与家人共处的那些闪光的零碎的时间。从这个角度来看,许多成功者不免苍凉荒芜”。于丹如是一说,反倒觉得一己是个不曾苍凉也从未荒芜过的“成功人士”了,因为那“一点点意趣,一点闲情,与家人共处的那些闪光的零碎的时间”,愚夫倒是真的具备。喜出游行摄,亲山临水听鸟鸣,能看得见并悟得出四季的表情,能感知一山一水一世界的妙境;于一壶香茗,虽不求甚解于茶道,但却解一杯清茗十年尘梦之茶中滋味;能豪饮,却从不醉酒,酒隐一场红尘心事,那是珍藏于心的尘梦,并未殃及他人,倒是“斜阳微醺照菊花”的状态居多,至于“惟有饮者留其名”的千古绝唱,除了酒中八仙和吟咏八仙的杜老工部,我等岂敢妄比?还有那琴之趣,音乐于我是先天的喜好,浅吟低唱,虽不会操琴,却也有竹笛几支,口琴数件,演奏可成动听曲,最仰慕魏晋风骨曲上听,把七弦为益友,拿两耳是知音。再就是习字、作文、吟诗之终身最爱了。北京博友陈舰平先生曾评论愚之手札文稿《麦子熟了》:“读墨稿至几个“了”字处,颇感同调:激情之人,非如此不能表达生命的力量……墨稿,草为主,兼有行,可见您书法的转益多师,有二王,有书谱,也有板桥道人,有米蔡,有素旭,而更多自师其心。几个西字,几个此字,写得有变化而看又觉和谐自然,可见高明。长稿心境精力易有变化,前面写得精妙华丽,后面写得流畅自然,写到这样,允称功力。”又有博友曰“先生好书法,传承而有独到,非时下造作伪装大家之流可比也”。这些素未谋面不曾相识的博友之评,读来颇让人心动,但却不敢有任何的得意!与古人相比,差之数千年矣!你看王献之的字是多么的风流倜傥!再看那个仰观俯察的大王,举手投足之间则不激不厉,分寸感把握的无懈可击,没有一个地方有瑕疵。书法的妙处在于,手指一拨之间,便有了阴阳、黑白、刚柔、有无……曾给博友回帖谈自己:“性情中人,有遇即赏,有感即发,习字作文,行摄吟诗,欣赏音乐、品茗饮酒,无不在有意无意之间,尘世不可脱,也无法挣脱,庸常的工作不仅仅是为社会、为谋生,同时也是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放得下,有一己的空间和最爱,除却功利之后才是最最的轻松和自由……”
是啊,平生虽平淡,却没有浪费大把时光于无聊,于投机钻营,在没有放弃理想和责任的同时,能将自己不丢失,这便是愚之最值得骄傲最值得珍视的了。如此念想,这吹面之风、这绵绵细雨,便少去了许多寒意,心境也随之明朗起来。
2012-3-2日手稿成文,4日植字修改于忘言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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