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小馒头真香啊！

那种香味与世界上任何其他味道都不一样。有了小馒头的屋子都是香的，凑近床头去闻，那味儿更是沁人心脾。月子里朋友们来看望，谁当了妈妈谁没当妈妈，一下就能分辨出来。没当妈妈的多半会惊呼：“天哪，这么小，好好玩！”那模样，估计和见到一只纯种吉娃娃没啥两样。当了妈妈的，会深深地吸口气，带着沉醉的表情感叹：“啊，真好闻！”只有妈妈才会真正沉迷于小婴儿的香气，因为那气味，马上让她回到自己孩子的婴儿时代，迷人的香气里也夹杂了太多甜蜜、辛酸和留恋。

    小馒头的身体是香的，暖暖的肉香，是人体最本真、最纯净的香，吃奶或是哭闹过后出了汗，那香味便热气腾腾起来，带一点略酸的汗味，层次变得更丰富，那汗味也是奶香的，像发酵奶酪，当然不能等同于成年人的汗味。洗完澡，撒点痱子粉，擦点润肤油，清洁的肉香加上粉香，就像新鲜牛奶上撒一层百里香，有点喧宾夺主，但还是那么好闻。每天他起床后，都忍不住拿着他的睡袋闻啊闻，尚带体温的婴儿香加上纯棉织物的味道，感觉更悠远绵长。

最喜欢趁小馒头熟睡了凑近去闻他的呼吸，有股淡淡的酸奶味，有时味道浓些，像是优格了，有时更清新些，像太妃糖，这时候的小馒头，整个就像块软乎乎、热哄哄的牛奶糖，真想咬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品尝。

他的手心和脚心都是香的，手心有点潮，香味也是湿漉漉的，像清晨闪烁着露水光泽的青草地。脚板心则永远是干爽的，有种脆生生的气味，像新鲜板栗，或是没经过烘焙的夏威夷果。

抱着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贪婪地闻啊闻，我想，光凭气味，我也一定能把他从一群婴儿中分辩出来。据说，母兽说是通过气味来辩认自己的孩子，婴儿的香味，也是送给妈妈的礼物，让妈妈从此把他系在心尖上，甩也甩不掉。

因为贪恋小馒头的气味，特地买了巴宝莉的“Baby touch”香水来用，人造的婴儿香，确实香甜可人，与普通的香水不一样，可还是与真正的婴儿香完全两样，那种发自最初人体的本真香味，怕是没有什么香料可以模仿的。

德国作家帕·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里提到过婴儿香。主人公格雷诺耶对香味异常敏感，但他自己却没有味道，小时候，乳母不愿意带他，就是因为他身上没有婴儿该有的香味，不正常。在小说里，香味意味着爱，格雷诺耶偏执地渴望爱、收集爱，但自己却是一个没有爱的人，只能用恐怖变态的手法得到他向往的香味。

也见过生活中没有爱心的人，皱起鼻子一脸嫌恶，管婴儿的气味叫做“奶腥气”，真不可思议。

婴儿香的宝贵更在于它的短暂，小馒头见风长，麦苗一样往上窜，看着他长大，当妈的自然无比欣慰，可是闻着他那越来越馊的汗味，越来越臭的屁味屎尿味，心里的失落也是真真切切的。终于有一天，他哇哇大哭的时候，我抱着他轻声安抚，热哄哄的气息扑面而来，哪里还有什么酸奶味儿，分明就是臭口水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