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时代的身体表达

                      麦小麦

网络是个局，无数人等想在这个局里博出位，想出名的人多了，事情就变得越来越不容易。木子美写写性爱日记就可以妇孺皆知，竹影青瞳不仅写更火爆的性爱过程，还拍裸照，却只能算做网络小名人，得不到什么好处；再到视频舞女木木，不仅上裸胸照，还得长年累月长篇累赎地写，在名气的获得上也算勤劳致富了。

平面视觉刺激已经到头，接下来的是声音与影像，播客世界，以叫床的哼哼声做卖点的大有人在，却一个也不红，剩下的只有一条路，赤裸裸的毛片上阵，把真实性爱镜头做成视频上传了。可还是不红，谁也不红，却仍有人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其实，仅仅以想出名来揣度这些数码时代的猛女们，我们显然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对她们中的某些人来说，出名固然是好事，但也许只是一件有意思的附属成果，裸露身体或裸露隐私，是她们一种潜藏已久的内心需求，以前只能把这些东西放在相册里在小圈子里流传，而在数码时代，她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上传、与大众分享，大众的评价是充满未知的，这便导致更大的趣味，远比小圈子里的私人评价来得刺激。

采访过一位女摄影师，在她的宏大主题作品之外，有自己的一组裸照，是她在雨中的花园里自拍的，采取两腿分开的蹲姿，仅以一块“禁止停车”的牌子遮住私处，大腿上有故意涂上的泥，头发被雨水淋湿了，一缕一缕搭下来。画面并不美，看起来很随意，却又充满强烈的设计感。她把这组照片放在自己的作品网站里，在宣传她的主题作品的时候，人们可以顺便看到这组照片。我问她为什么要拍这组照片，她轻描淡写地说：“当时很想这么拍就拍了。”如果我们把这种“很想”理解为一种强烈的创作冲动，也许她会很高兴。那为什么又要放到一个谁都看得到的地方呢？她再次轻描淡写：“刚做这个作品网站时是没有这组照片的，一位朋友问‘怎么不把你最棒的照片放上去呀？’原来他认为这才是我最棒的作品，那就放上去喽。”没有太多的刻意，也没有什么要博出位的意思，一组惊世骇俗的裸照，原来这么简单。

另一位摄影师朋友告诉我：“可能每个摄影师都拍过自己的身体，无论男女。从事影像艺术，先从自己身上寻找美、寻找灵感，这是很正常的。”

对摄影师来说自己的身体只是一个是创作素材，无关隐私，他们的身体表达是主动的、有指向的，这很容易理解。而对于一些只是喜欢在网上玩的裸露者来说，裸露，也许正是数码技术帮他们发掘出来的一种潜在心理需求，一旦这种潜在需求浮出水面，这便成了他们热爱网络的终极原因。他们或者认为自己的身体是美的，是值得展示的，只是囿于传统道德规范不敢太过放肆，在网络世界，她可以采取一种有限的暴露方式，比如视频舞女木木，她引以为傲的是自己的胸，而人们最想看的也是她的胸，她便以各种角度各种方式尽情展求她的美丽胸部，而她的脸和她的真实身份，却一直隐藏在网络背后，直到今天，媒体掘地三尺也没把她从网络世界里找出来，这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一方面充分享受暴露的快感，一方面又丝毫不必忍受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比之丢了工作的竹影青瞳，她真是玩得尽兴。

曾在一个时尚BBS当过版主，那时我的主要工作是撰写时尚专栏，以为在这里我可以找到最多的同好与同道。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在那里泡的人，更多的只是想炫炫自己，吸引别人艳羡的目光对是她们最大爱好，女人的虚荣在这里极度放大，很快我便不能忍受这里的氛围，只好辞职了事。但是在这里，我全面目睹了许多一个普通女孩的暴露需求如何被网络一步步发掘出来，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那些虚荣的小女子，先是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血拼业绩，把血拼来的化妆品和时装贴上来，接下来便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拍自己，这是用了某睫毛膏的眼睛、这是用了某紧肤霜前后的皮肤对比、这是穿着新买的衣服照的……拍照技术越来越好，暴露的自我信息也越来越多，当她们开始攀比谁一次上街花的钱多其实是谁更有经济实力，谁新买的比基尼更好看，其实是谁的身体穿着比基尼更好看的时候，我知道，露与不露，便只有一线之隔，而这一线，也正是区分两种完全不同玩法的根本标准，迈不出这一步的人，永远只是我们身边那个普通人，而迈出去的，便是神人、猛女，是我们正在研究的那类人。

说来说去，不过是观念作祟，露也不露，其实只是如此看待自己的身体罢了。凤凰名嘴梁文道曾说过，如果非典发生的远古时代，人们一直戴着口罩生活，也许今天露出嘴巴便成了一件淫荡的事——这真是一句很精辟的话，足以概括那些裸露者的心理，以及那些爱看别人暴露的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