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商炊买了三十只小羊,加上癞头每趟回来都不忘照顾她些银钱,吃穿倒也不愁了。商促依然早出晚归,回来就睡。
这一天掌灯时分,商促急急忙忙回来,猛灌了三碗窖水,然后急急忙忙地收拾衣服行李,商炊问他怎么了,他不答。问得紧了,他才支吾着,商炊虽然不能完全听明白他说的每个字,但是也大概知道了什么事。遂也不再多问,一起收拾起来。
待到天全黑起来,二人鬼鬼祟祟得离开了寨子。
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寨子很远了。他们迫切地需要休息一下。可是商促对商炊的建议充耳不闻,依旧迈着宽大的步子,不慌不忙的在大漠上留着自己深深浅浅的脚印。
突然,商炊脚下一滑,滚下了一个大的山丘。她在掉下去之前,本能地大叫了一声。商促看了一眼,略停了一下,然后不慌不忙的向着商炊滚落下去的地方走去。他来到商炊跟前,商炊已经晕过去了,满嘴满脸的沙子。商促并不理她,只是在她身上摸索着,他搜到了一壶水、一袋干饼、一小袋银元。他把东西通通装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黄昏的时候,商炊醒了。周围静得可怕,几只秃鹫在高空中盘旋着,还有几只就在不远处的沙丘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她倒下的方向。它们期待着她身上发出的死亡的气息。商炊挣扎着爬起来,她想喝口水,可是水已经不在了,被商促拿走了。她知道的,但她不怪他,他在逃亡,需要水。她现在迫切地需要辨别出方向,追上商促。她强打起精神,向着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
走了有一个时辰,天已经黑透了。不远处露出盈盈的一对绿光,若隐若现。绿光不断地向她靠近,她看清楚了:是一只狼。她的心沉了一下,全身立刻警觉起来。她站着不动,和狼对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方都不动。这时候,这只狼蹲了下来,一副等她死的样子。就在商炊已经无力支撑万分疲惫的身体的时候,远方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狼嚎。她的心猛地一紧,几乎要昏过去。只见蹲着的这只狼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狼一走,商炊的身体立刻瘫软下去,再也不想动一下。可是她立刻又坐起身:“不好!商促!”她拼命地奔向狼嚎的地方。等她跑到了,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商促拿着一根点燃的木头和狼群对峙着。她发疯一样冲进狼群,跑到商促的身边。狼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骚动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平静,并不断的缩小它们的包围圈,要不是惧怕火把的威力,他们早就成为狼群的腹中之物了。火把慢慢燃尽,只剩下一块通红的木炭,被风吹得噼啪作响。狼群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商促突然扔掉火把,开始扒商炊的衣服。等到衣服扒光的时候,又一堆火燃起来了。他迅速拿起一件衣服,忽地扔向狼群,然后拔腿就跑。狼群散开了一下,在火衣落下的地方留下了一条出口,商促狂奔出去,猛地一扑,滚到了沙丘底下,他不敢怠慢,立刻爬起身来向前飞奔,成功脱逃了。
商炊裸着身子,瞪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望着渐渐逼近的狼群,她哭了。就在她等待狼群将她吞没的时候,几声枪响,狼群里立刻传来几声悲鸣。接着又是几声枪响,狼群顿时乱了阵法,因为在远处的一只大个的母狼被打死,狼群登时散了。商炊晕死过去。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癞头。她向癞头讨了水喝,就望着帐篷发呆,也不说话。
“可是他拿的?”癞头悄声地问。
商炊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望着远处的沙丘,一只手端着半个葫芦,微微饮上一口。
“啧,啧。事情闯大了哩。莫说族里回不去了。单单这条驼道都走不得了。有水的地方都是商乌的人,不走驼道不能取水,只能在沙漠里渴死、饿死。死了归不了宗祠。啧啧。”
商炊突然抱头哭了起来,半个葫芦都丢在了地上,里面的水登时撒落出来,滋润了干涸已久的这块土地。水象变戏法一样沉到沙地里面。在表面留下了一抹深色,不一会就被干沙淹没了。
这是一项奢侈的行动。水在沙漠意味着财富甚至生命。癞头可惜地看着那个水印被干沙淹没,没有说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