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梦中走来,途经我的诗歌”

——欣赏诗人丑乙的诗《今夜，雨声正浓》（外四首）

 

文/黑岩

   

 诗人丑乙的这一组诗,包括《今夜雨声正浓》、《那盏灯》、《读你》、《钓鱼》、《红眼病》，共五首，如同“雨声正浓”一样，他的诗虚实相生、情境交融，充溢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先看《今夜，雨声正浓》一首，诗的题目就意趣横生，好就好在一个“浓”字上。一般来说，液体才用“浓”字，诗人写声音用“浓”，别出心裁。风霜雨雪，是诗人常写的题材，雨，大都被诗人们写滥了，很难写出新意。可贵的是，诗人丑乙不直接写雨，而是写“雨声”，新意盈出。先赏“题记”：“雨夜，我接住一滴晶莹/才发现有泪的温暖散在掌心”。雨夜，伸开手，接住的似乎不是“雨滴”，而是“一滴晶莹”。大家都知道，“晶莹”是个形容词，这里，诗人把“形容词”当成名词来写，以“晶莹”代“雨滴”，即以“虚”代“实”，体现了现代诗歌“虚实相生”的特点。况且，“晶莹”，本身就有着“泪花”之意，下句的“有泪的温暖”，使“晶莹”一词指向更加明确。

这首诗主要写雨夜的，诗歌的开始是沉闷忧郁的，最后豁然开朗，生出亮色，这就是“先抑后扬”的写法，令人赞赏。诗歌开头出语不凡，诗人没有说“夜里下起了雨，下雨的声音在夜色里弥漫”而是说，“雨声填满夜色”，“雨声”属听觉事物，诗人把它当作视觉事物来写，通感用法恰到好处。

大概这雨是一场秋雨吧，真的令人生忧：“花朵以及裂开的土地/在一片痴红里被伤痕拼命撕杀”，这“痴红”，这“伤痕”，这“撕杀”，听起来确实可怕，让人胆战心惊的，感到了生命的搏击、隐忍和痛。如同题记所言，这“雨”的确“有泪的温暖”啊。而“欲望”就“潜伏”在这样的雨中，“恐慌而泛滥”。可以看出，这样的凄风冷雨是令人彷徨失意的。作为诗人，“没人会记得我”“被困在诗中骨立形销”。由此看出，这自然的雨，带来萧条冷落，已危及到诗人与诗，诗“被困”，诗人“骨立形销”。尽管如此，诗还是顽强的，“念头被隐藏忧伤爬满脉络”时，诗在“努力挣脱束缚”。诗人也如此。他在等待，“等待没有灯火的今夜”，在“一角清静里”，有“蒙胧身影”出现。“你站在雨中等我入梦……”诗的末尾，由冷转暖，让人在冷落萧条中看到萌生的希望。

《那盏灯》同样采用了“先抑后扬”法，开始写得一团昏暗，后由暗转亮，突显“那盏灯”的亮。诗人写暗：“没有月”，“真相”“少得可怜”。这样的“暗”几乎令人窒息：“咽喉被紧紧地扼住”，多么令人恐惧，特别是“风卷动窗帘”，更加深了这种感觉。至此，诗人发出对于光明的呼唤：“给我一盏灯吧，我要加快脚步/让目光到达不能到达的地方”。这里的“让目光到达不能到达的地方”，给读者留下较大空白。那么，“目光都不能到达”的是个什么地方呢，自然是新的领域或新的境界，需要一盏灯的引领。末句的“一路写诗/让空房里的灯一直亮着”进一步点出，诗人需要的“这盏灯”，是为了探求全新的诗的艺术境界。

《读你》出题新颖。一般说“读诗”或“读文”，“读你”颇感新鲜。诗人把“你”当作“一首诗”或“一篇美文”，去读，去赏，使爱的表达更加深入，诗的境界更加深厚。这首诗的首句也相当精彩，表述相当自然：“你从梦中走来/途经我的诗歌，我用春水般的眼波读你”。“读你”一词从这里出来了。怎样读你呢？是“用春水般的眼波“读你”，不禁让我想到，是用“暗送秋波”的方式读你，读出主方流水。“你从梦中走来，途经我的诗歌”，这应是整组诗的精华之笔。诗人眼中的“情人”不是从车站走来，是“从梦中走来”；不是途经某棵树，某个座桥梁，而是“途经我的诗歌”。诗人把“诗歌”当作“有形物”去写，使诗歌有了立体感，有了特别的地理方位，人或车辆都能途经，写法确实新颖。人们常说，一首诗或词是“婉约”的，诗人说“你婉约”，“婉约成一阙清绝”，“读你”又有了相当的理由。既然诗人把“你”写成清丽婉约的词了，能不读你吗？能不读你为快吗？在诗人眼里，“你”就是词啊，一首“活着”的词，意境深远，百读不厌，心甘情愿“倾一生的柔情与你独守”，“轻一挥手/为你成诗”，读来感情真挚饱满。

《钓鱼》如前面一首一样，先声夺人，一落笔，就抓人眼球。看钓鱼竿有多巧妙：“长竿伸进秋天/心情沉到水底，我专注成一座雕塑”。“长竿”不是伸进鱼池，而是“伸进秋天”；不是鱼钩沉进水底，是“心情沉到水底”，诗人呢，则“专注成一座雕塑”，“守望那片秋水”，用笔简约而传神。既然神情那么专注，那么，鱼上钩了没有呢？诗人曰：“四周荒无人烟，浮子一直未动”，“对着水面干咳几声”仍“毫无济事”，原因是“思想有些困盹，目光迷乱于胸襟”，“一不小心/鱼儿已将绿色衔走”，也是必然的。钓鱼者没钓到鱼，却衔走了“绿色”，这“绿色”大有文章，果真衔走了绿色吗？依我看，十有八成衔走了青春。人生不是钓鱼，亦非同儿戏，你“困盹”，你“迷乱”，不会钓到“大鲤鱼”，只会贻误青春，追悔莫及。诗人能从生活细节，悟出生活真谛，难能可贵。

《红眼病》中的红眼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理疾病，而是一种心理疾病，其症状是见钱眼开，见利眼红，万事认钱，只要给钱，啥事干得出，为钱出卖友情，为钱出卖灵魂，不足为怪。这种疾病，实令人可憎，不可轻视，亦不可不防。若“心火”太盛，则危害社会，危及精神文明建设。这种“生理型”的红眼病，是有其传播途径的，“心理型”红眼病也如此。“心火”一旦“被欲望唤醒”，“邪恶”便“随之流行”，“幸好，我没被传染/心里仍然透明”，诗人为没有染上这种心理型“红眼病”而心安理得，暗暗自喜，说明诗人对这种红眼病深恶痛绝。诗歌诗短意深。

                            （博文为《诗潮》杂志论坛精华推荐语）

                               

附：今夜，雨声正浓（外四首）

 

文/丑乙

 

雨夜，我接住一滴晶莹

才发现有泪的温暖散在掌心

——题记

 

雨声填满夜色

花朵以及裂开的土地

在一片痴红里被伤痕拼命撕杀

欲望潜伏雨中，恐慌而泛滥

这时没人会记得我

我已被困在诗中骨立形销

 

念头被隐藏忧伤爬满脉络

我仍可看到我的诗正努力挣脱束缚

 

转动颈脖

将目光投向远处

等待吧

等待没有灯火的今夜

远远望去，那一角清静里身

 

影蒙胧

是你站在雨中等我入梦……

 

《那盏灯》

 

没有月，荒凉的不止土地

少得可怜的真相

在黑暗中汹涌激荡

咽喉被紧紧地扼住

风卷动窗帘

我在亢奋的春季里听不到回响

给我一盏灯吧，我要加快脚步

让目光到达不能到达的地方

一路写诗

让空房里的灯一直亮着

 

《读你》

 

你从梦中走来

途经我的诗歌，我用春水般的眼波读你

心随牵念

诗句中的你婉约成一阙清绝

我无所适从

只想倾一生的柔情与你独守

幻化的温馨随之活跃起来

或许那一刻的梦境在柔情亦在

梦醒时

心迹依然蔓延，铺展思绪

轻一挥手

为你成诗

 

《钓鱼》

 

长竿伸进秋天

心情沉到水底，我专注成一座雕塑

守望那片秋水

四周荒无人烟，浮子一直未动

对着水面干咳几声

毫无济事

 

思想有些困盹，目光迷乱于胸襟

一不小心

鱼儿已将绿色衔走

 

《红眼病》

 

心火被欲望唤醒

邪恶随之流行

幸好，我没被传染

心里仍然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