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香山了。
曾经的西山团队濒临解体,队员们无暇爬山,原由各异,我想,主要还都是忙于懒惰吧。
今晨,因了两段文字,我起了个大早直奔香山。这两段文字,一是宋人的“千万丝、陌头杨柳,渐渐可藏鸦”,另一是我自己的“西山四季景致,春天清新如蜡笔画,夏天绚丽如水彩画,秋天浓重如油彩画,冬天淡然如铅笔画”,能被自己的文字感动的一大早去看蜡笔画,足见本人之自怜,不稍逊于前辈大家。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来到山脚下的古巷时,商家刚开始筹备一天的喧嚣,游人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周遭浸漫着的,居然是专属江南的氤氲烟气。隐约在薄雾中的大朵大朵的嫩黄,是连翘,还是迎春花?路边国槐的峥嵘虬枝已萌出细密的新绿,喜鹊在上面大声的吵着嘴,它们不会知道,这些国槐都已见识过几朝更替了。
进得山道,触目之处都是悄然钻出的小草,嫩嫩的,茸茸的,绿绿的,挨挨挤挤,芊芊莽莽。海棠花开了,郁金香开了,紫丁香开了,蝴蝶兰也开了,有的张扬在小道中央,有的躲藏在僻幽深壑。
山上的花开得晚,所以当城中玉兰被花锄所葬的时候,山寺玉兰始盛开,有白玉兰,有紫玉兰,还有广玉兰,敷蕊葳蕤,盛逸如云。更有那叫不上名字的一树一树的繁华,不期然地闪现出来,真是满树无一陪衬叶,枝枝丫丫尽是花。有风吹过的时候,片片花瓣飘零半空,扬扬洒洒,使我顿感“落梅如雨”般馥郁的忧伤。花在风中舞着,树下已然铺就了一层花毯,想必,当年令志南和尚动容的花雨,也不过如此。
在当年帝王专用的古道边,最惯看秋月春风的还是古松,它们不善用盛开来表达自己,不会因为四季的更迭而稍有改色,虽满身凹凹凸凸,沟沟坎坎,却风骨依然地在峭壁上突兀着。那生于缝隙,咬定绝壁的枝翼,颇为励志:人生难免有四季冷暖,但对生活的热爱却不能因之而有些微的改变,所以,有着闲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笃定,就象这坚劲的香山古松一样,才会有宠辱不惊的境界。
大约是由于春色最宜入诗,写春景成了古今骚人的共同爱好,但自徽宗以降,基本上是一代不如一代。当今的名家,名气大则大矣,但一写春景,往往不是春姑娘来了就是小燕了来了,最能想的,也不过是小溪醒了,这类文字,以南宋大家周邦彦的词为镜,每每显得愚不可及:
骤惊春在眼,借问何时,委曲到山家?
涂香晕色,盛粉饰、争作妍华。
千万丝、陌头杨柳,渐渐可藏鸦。
周邦彦写景如绘工笔,曲折工巧,端庄有致,自有别样的风范,怪不得,词人能够贵为徽宗驾前文人。厮人文字,犹燕许之大手笔,我每次捧读,必于心醉神迷中感怀:郁郁乎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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