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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中华神话魅力与时代精神表达

(2025-03-05 09:4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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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教育

分类: 推荐材料
中华神话魅力与时代精神表达
——毕旭玲研究员在上海社会科学馆的演讲
解放日报 毕旭玲 2025-03-04
《哪吒之魔童闹海》火爆全球,不仅续写了中国动画电影的“票房神话”,还再次引发了大众对于哪吒神话的关注与热议。

在众多历史悠久的中华神话中,哪吒这个人物有其特殊性。他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身份却很不一般。据考证,哪吒神话与古印度宗教神话有一定渊源,直接起源于唐代佛教中的北方天王毗沙门神话。在佛教东传的过程中,毗沙门信仰先进入西域,与于阗建国神话结合。据《大唐西域记》记载,于阗建国之初,国王年迈无子。他向毗沙门神祈祷,神像额头裂开,产生了一个婴儿,神庙地上又现奶水泉,哺育了婴儿。后来,唐王朝为了加强对西域的管理,设置安西都护府,于阗成为安西四镇之一,毗沙门神话随之进一步传入中原。

哪吒是毗沙门王第三子,“三太子”之称也由此产生。但彼时作为佛教护法神的哪吒,与后来我们熟悉的哪吒形象差别巨大。他既不年少,也没有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而是捧塔、持戟、执杖的怒目金刚。

随着佛教信仰的深入传播,哪吒的形象和事迹逐渐发生巨大变化。在唐末宋初的民间传说中,哪吒有了少年的样貌;在宋代佛教传说中,哪吒演变出“三头六臂”“八臂”等奇特造型;唐宋时期的哪吒神话出现了“析骨还父,析肉还母,莲花化身”等重要情节;毗沙门神话还与唐代英雄李靖传说融合,哪吒从毗沙门之子演变为李靖之子。

这个脚踩风火轮、手拿火尖枪、梳着冲天鬏的孩童为何具有超越时空的魅力?这与其作为文明互鉴、交流交融的生动案例以及对中华传统文化精神的继承,并在不断重构中生动表达时代精神的功能密不可分。

哪吒的两次成长:文化矛盾冲突,文明交流融合

明代,哪吒神话发展出完整情节。明初成书的神仙传记类著作《三教源流搜神大全》,收录的哪吒神话情节已接近完整。当然,对哪吒神话进行更深入改写和扩充的,是大众熟知的《西游记》和《封神演义》。这两部小说奠定了哪吒孩童战神的形象。

《西游记》第四回对哪吒的六种兵器做了细化,即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绣球儿、风火轮;第五十一回颠覆性地将哪吒从传统少年神塑造为孩童神,对后世影响深远;第八十三回在传统复生框架基础上增加了哪吒欲寻父报仇、如来赐李天王宝塔的情节。

《封神演义》是明代哪吒神话的集大成之作。第十二至十四回完整讲述了哪吒从灵珠子投胎到燃灯道人授给李靖宝塔的情节,有学者认为这三回是全书最精彩、艺术成就最高的部分。《封神演义》对哪吒神话的创造性改写,具体可概括为两大方面:

一是将源自佛教的哪吒神话全方位地改造为道教神话。第十二回赋予哪吒灵珠子化身的身份、增加拜太乙真人为师并由太乙真人赐名的情节,第十三回将哪吒莲花化身的塑造者改为太乙真人,第十四回将授李靖宝塔之人改为燃灯道人。

二是对哪吒形象进行了重塑。第十二回称哪吒出生时就“右手套一金镯(乾坤圈),肚皮上围着一块红绫(混天绫)”,复生后太乙真人又授予他火尖枪、风火轮等。更重要的是,《封神演义》将《西游记》中哪吒满怀怨恨被逼死的情节,改造为主动为父母舍身的孝行,更符合传统道德要求。

由此,我们熟知的“手提紫焰蛇矛宝,脚踏金霞风火轮,豹皮囊内安天下,红锦绫中福世民”的孩童战神形象正式出现。哪吒神话也完成了由佛教神话到中国本土神话的演进。

哪吒神话之所以能够演化发展为深受中国民众喜爱的本土神话,与其在演进过程中吸收、融合了诸多中华传统精神密切相关,其中,最突出的是传统斗争精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哪吒在七岁时就抽了龙王三太子的龙筋,又揭下老龙王四五十片龙鳞。被四海龙王逼迫时,他敢做敢当,为保全父母而剖腹剔骨。“生前性格勇猛,死后魂魄也是骁雄。”后来,哪吒因李靖鞭打他金身、火烧他行宫而一路追杀报仇。

这些事迹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传统神话中“铜头铁额”“四目六手”的蚩尤、断首后“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继续战斗的刑天等战神神话。可以说,正是中华传统斗争精神成就了哪吒的孩童战神神话。因此,直到今天,斗争依然是哪吒相关动画、影视作品的最重要主题。

当然,哪吒神话的发展过程中,不仅有文明的交流融合,也有文化的矛盾冲突。这集中表现在哪吒神话中的父子矛盾冲突,其高潮便是哪吒被迫剜肉剔骨。这样的父子冲突与中华传统文化和道德相悖,其根源显然来自佛教。宋代的《景德传灯录》《五灯会元》中,都有对这一神话情节的记录。《五灯会元》云:哪吒“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现本身,运大神力,为父母说法”。

“析肉还母,析骨还父”佛教修行叙事转变为亲子冲突叙事,与佛教传入中国后关于家庭关系的态度经历显著的调整和本土化过程相关。印度佛教教义认为,家庭是修行的障碍,应该通过出家修行摆脱世俗束缚、追求解脱轮回。释迦牟尼舍弃王族家庭出家的叙事,就是这种教义的表现。佛教传入中国后,这种思想与传统儒家重视孝道和家庭伦理的观念产生直接冲突、遭到激烈批评。为了适应中国社会,佛教积极吸收儒家思想尤其是孝道观念,不少佛经被重新阐释。比如,唐代《百丈清规》明确将“忠孝”纳入僧侣的道德行为规范,佛教超度亡魂仪式与儒家祭祖传统结合产生了盂兰盆会。

于是,哪吒“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的修行叙事,在“孝”的规范下逐渐演变为哪吒为保护父母的自我牺牲叙事。但问题又来了:什么事件导致哪吒必须作出自我牺牲?为了解释父子冲突的起因,哪吒神话选择引入中国传统顽童叙事主题。

关于哪吒神话的讨论中,常常提及“英雄出少年”主题。但严格说来,明代的哪吒并非单纯的英雄,而先是一个到处闯祸的顽童,后才成长为敢于担当的小英雄。因此,对哪吒神话主题更合适的概括是“顽童成才”。

顽童,一定意义上就是今天所说的“熊孩子”。《西游记》第八十三回说:“这太子三朝儿就下海净身闯祸,踏倒水晶宫,捉住蛟龙要抽筋为绦子。”《封神演义》更详细叙述了哪吒避暑洗澡时,用乾坤圈先后打死巡海夜叉李艮、东海龙君三太子敖丙的经过。

《西游记》中还有一个“熊孩子”,即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儿子——红孩儿。红孩儿不仅法力高强,还机智善变,能力远超唐僧一行在取经路上遇到的大多数成年妖怪。红孩儿先用苦肉计骗取唐僧信任,趁机将他掳走,又用三昧真火熏走前来寻找师父的悟空、八戒。八戒去请观音相助时,又被红孩儿变化的假菩萨捉进洞去。直到真观音出现,才用莲花宝座和紧箍咒降伏了红孩儿,收他做了善财童子,“熊孩子”终于走上了正途。

哪吒走上正途的方式与红孩儿不同,他是在磨难中醒悟和成长的。在南天门拦截龙王时,哪吒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在四海龙王得到玉帝准许,捉拿他的父母时,哪吒突然悔悟。在《封神演义》第十三回里,哪吒向太乙真人恳求“望师父慈悲弟子一双父母!子作灾殃,遗累父母,其心何安”,说完还放声大哭。回到陈塘关后,哪吒为了不连累父母,在四海龙王面前自剖其腹、剜肠剔骨,散了七魄三魂。这是哪吒的第一次成长。

哪吒的第二次成长是在追杀李靖途中。在《封神演义》第十四回里,按照哪吒的理解,他既还了父母骨肉,就与李靖无关了。不料,李靖却将哪吒为重塑身体而恳请母亲建的行宫烧毁,还将其金身打得粉碎,激发了哪吒的复仇欲望。于是,哪吒从陈塘关一路追杀李靖,最终被燃灯道人以金塔收服,逼得他不得不低头认错。而金塔也被燃灯道人赐给李靖,成为他挟制哪吒的法宝。

从传统的视角看,如果说哪吒的第一次成长是学会了守规矩、讲担当,那么他的第二次成长是磨炼了心性。由此,真正成为“西岐屡战成功绩,立保周朝八百年”的英雄。

关于道德、精神和理想的叙事,具有极强当下性

近些年,不少以中华神话为题材的游戏、动画和影视剧作品受到市场欢迎。距离《哪吒之魔童闹海》上映时间较近、影响较大的是游戏《黑神话:悟空》,“黑神话:悟空”一词甚至入选“2024年中国国际传播年度热词”。这些现象提示我们,中华神话已经成为中华文化的代表性符号和国际传播的重要载体。

但时至今日,我们对中华神话还存在不少误解。其中,最糟糕的就是将神话理解为原始文化或早期文化的一部分,不承认神话与时俱进的特点。神话虽然具有古老的外壳,但其本质是关于人类道德、精神和理想的瑰丽叙事,具有极强的当下性,永远处于重构和改写的演进中。这是中华神话的魅力之一,因为不断书写重构,因而可以成为时代精神的表达和重要载体。

孩童战神哪吒形象的塑造完成于明代,其实也是那一时期时代精神之表达。与汉唐相比,明朝或许不能称之为“伟大”,但在面对外部势力时依然表现出不屈的斗争精神。明太祖朱元璋立下“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的强硬外交原则,此后的朱氏子孙基本遵循这一祖训,拒绝通过牺牲国家尊严和民族利益来换取和平。

与宋朝岁币政策等相比,明朝在外交和军事上的硬气可谓尤为可贵。明成祖朱棣为彻底消除当时北方势力对边境的威胁,先后五次亲征,有效地稳定了边境。朱棣派郑和七下西洋,展示了中国强大的国力和先进的技术。万历帝时期,明军援朝抗倭,经过浴血奋战,取得平壤大捷等一系列胜利,维护了东亚地区的和平稳定。可以说,明朝骨子里这种不屈的斗争精神,使得哪吒完成孩童战神的形象塑造具备了现实基础。

到了当代,以动画影视等作品为主要媒介,哪吒神话逐渐发展为以小英雄为主角的叙事,表现了崇高的集体主义精神。这是时代发展的客观需要。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1979年上映的美术片《哪吒闹海》对《封神演义》中的哪吒神话进行了重要改编。一方面,以龙王仗势欺人解释哪吒杀三太子、打龙王的原因,将哪吒塑造为以暴力伸张正义的小英雄;另一方面,对哪吒自杀的原因进行了更复杂、更合理的解释,既有对李靖的怨恨和委屈,也有为保护全城百姓的大义。2003年央视制作的动画片《哪吒传奇》,已不再讲述以往的父子冲突,而将哪吒塑造为拥有父母之爱的快乐小英雄。上述重构突出了勇于牺牲的崇高道德和集体主义精神,强调了家庭的价值,由此奠定了当代哪吒叙事的基调。

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对哪吒神话进行了新的书写重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改写是颠覆性的:以往的隔阂与矛盾被消解,曾经你死我活的哪吒与龙王三太子成为挚友,互为对手的太乙真人与申公豹开始联手。当然,正邪的矛盾冲突依然存在: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主要表现为个人与命运的斗争,而到了《哪吒之魔童闹海》中则上升为族群生死存亡的斗争。以哪吒一家为代表的人族与妖族、龙族共抗对手的过程,看似正邪之间的较量,根底上还是以集体主义为指引的奋斗牺牲叙事。哪吒最终能逆天改命,靠的是强大集体的系统支撑。

集体主义是深入中华民族血脉的价值观。从女娲补天、伏羲尝百草到大禹治水,中华先神多是为了集体而勇于牺牲的道德楷模。《哪吒之魔童闹海》中诸多让人忍俊不禁的细节隐喻乃至整体神话的重构都提示我们:在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过程中,必须发挥团结奋斗的集体主义精神。

“哪吒”的火爆,也再次印证了“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哪吒”传递的价值内核能让世人产生共鸣共情。中华神话要实现全球对话,既需要扎根本土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也需要在不断重构中抓住时代精神的世界表达。

思想者小传

毕旭玲 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民俗学与非遗保护研究室主任、研究员,上海社科中心副主任(挂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理论评论专委会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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