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没有什么能让我退却》和《一位男护士的生命感悟》
(2018-08-18 17: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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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能让我退却
2018年08月17日 解放日报 徐蓓
今年5月14日上午10时40分,69岁的原国家登山队队员夏伯渝成功从珠穆朗玛峰南坡登顶,成为中国双腿截肢者登顶珠峰的第一人。在不久前的“造就”演讲中,夏伯渝讲述了自己百折不挠、5次攀登珠峰的故事。
演讲 夏伯渝
第一次登山,失去双脚
我叫夏伯渝,年轻时是个足球运动员。
因为一次免费检查身体的机会,我阴差阳错地参加了中国登山队的选拔,结果没想到一下就被选中了。就这样,我加入了登山队。
1975年,中国登山队第二次攀登珠穆朗玛峰,我被分到了突击队。
那时候登山的条件比较艰苦,不管是登山设备还是天气预报,和现在都有很大差距。比如,当时的天气预报分别来自中央气象台、拉萨气象台、成都气象台以及登山队自己的气象小组,但它们往往会给出4种不同的天气预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依靠老运动员的经验来决定什么时候突击登顶。
最后一次突击,我们在海拔8600米遇上了强大的高空风,结果在那儿待了两天三夜,所有的食物、燃料等补给都消耗殆尽,只好往下撤。
就在下撤到海拔7600米的那天晚上,我把自己的睡袋让给了一位体力透支的队友。那时候我年轻不怕冷,在登山队有“火神爷”的外号,根本没有多想,就把睡袋让给了队友,结果我自己冻掉了双脚。
那年我才26岁,双脚截肢后,一想到后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我就觉得特别悲伤,对今后的生活失去了信心。
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外国假肢专家,他了解了我的情况之后对我说:“你安上假肢以后,不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可以再登山。”
就这样,再登珠峰,成了我的梦想,成了我的奋斗目标。
40多年来,我一直都在为这个目标奋斗、努力。哪怕我先在1996年得了癌症,2016年又得了血栓,我也没有放弃这个目标。那时候医生对我说:“你要是再登山的话,血栓很容易复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但我想,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为我的理想去奋斗一天、拼搏一天!
第二次登山,无功而返
2011年,在我为登珠峰做准备的时候,意大利举行了世界上首届残疾人攀岩锦标赛。
攀岩是年轻人从事的一项高难度运动,可那时候我都62岁了。领导对我说:“你这么多年来力量和体型都保持得不错,这次就去试试,为中国今后的残疾人运动积累经验。”没想到,我一去,就把我这个级别组的难度和速度两块金牌都拿回来了。
2014年,我决定去攀登珠峰,主要是为了先找找感觉。
首先,我要找到穿假肢登山的感觉,尤其是攀登珠峰的感觉。
大家可能不知道,假肢攀登珠峰有多么困难。因为是假肢,所以脚踩的地方地面平不平,落脚的岩石是不是松动,我都是感觉不到的。等我用腰部感受到的时候,身体晃动的幅度已经很大了,光用脚肯定无法保持平衡。所以,登山的时候,我的眼睛得始终盯着脚下,看脚往哪边歪,就用两根登山杖来维持身体的平衡。而且,假肢的脚腕调整不了角度,怎么办呢?上山的时候,我只能用脚尖往上爬,下山的时候,就用脚跟,它和山体的接触面积只有一条线,非常容易打滑。
我已经有几十年没登过高山了,在登珠峰之前,我在尼泊尔攀登了海拔6000多米的罗布切山,算是热身。
然而,当我来到珠峰大本营的时候,正好遭遇雪崩,在我前面开路的16个夏尔巴人都葬身在这次雪崩中。这是尼泊尔登山史上最大的一次山难,结果尼泊尔政府取消了2014年所有攀登珠峰的活动,这次登山我只好无功而返。
第三次登山,死里逃生
2015年,我第三次挑战珠峰。
这一次,我先攀登了海拔6000多米的岛峰。这个岛峰就在珠峰旁边,难度和气候环境都和珠峰差不多。一般要登珠峰的人,都会选择先攀登罗布切山或者岛峰。
登完岛峰后,向导对我说:“只要天气好,我们保证把你送上珠峰,而且把你平安地送回来。”我感觉自己坚持锻炼这么多年,还是很有成果的。
可是到了大本营,准备突击顶峰的时候,又遭遇了尼泊尔百年不遇的8.1级大地震。
当时我正准备吃饭,突然感觉地动山摇,还听见“嗡嗡嗡嗡”的打雷声。雪崩、冰崩就是这样,先是像打雷一样,然后雪“哗哗哗哗”就下来了。
我跑出帐篷一看,只见正前方有一团像原子弹爆炸的冲击波,滚滚地向我们这儿碾过来。
当时我还挺兴奋的,手里拿着手机,正想着赶紧把它拍下来,但手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冲击波已经到跟前了。
我吓得一头钻进帐篷里,弯腰抓紧帐篷杆。我想:这下完了,这一关肯定是过不去了。我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脑子里什么东西都不想,就想着等死。
过了一分钟,没动静了。我拉开帐篷出来一看,营地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前面的帐篷都被吹倒了。那一次地震,营地里一共死了28个人,我们的帐篷刚好遇到冲击波的尾声,才幸免于难。
离开的时候,我想: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还会再回来!
第四次登山,一步之遥
2016年,我第四次攀登珠峰。
这次还不错,顺利到达了海拔8750米,离顶峰只差94米,从这个高度到顶峰只要一个多小时。当时我的心里非常高兴,想着我几十年来为之努力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刮起了强劲的高空风,暴风雪一下子就来了。
在这个高度,几乎所有的登山者都会选择不顾一切地冲上顶峰。因为他们花费了很多积蓄,花费了很多时间,就是为了最后登顶的这一刻。
我当然更加渴望,因为我已经67岁了,又没有脚。当时尼泊尔政府出台了不准残疾人登珠峰的禁令,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登珠峰,必须不顾一切登上顶峰!
但是,这个高度上的暴风雪几乎是致命的,无论是冻伤概率还是攀登的危险性,都会成倍增加。我看着周围为我做向导的夏尔巴人,他们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我不能为了自己的梦想,而不惜牺牲他人的性命。
一个好的登山者,他不但会攀登,而且也要懂得放弃,这才是优秀的运动员。所以我做出了这一生中最难的抉择:下撤。
下撤,其实对我来说是个非常沉重的打击。往上爬的时候,有登顶的召唤在鼓励着我,体力很充沛。而决定下撤以后,我就觉得大旗倒了,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好不容易回到营地,看见跟随我的5个夏尔巴人都还健在,总算让我感到一丝安慰。后来才知道,同一时间攀登的人当中,有6个人死于暴风雪。有的人确实登顶了,但是没有再下来,还有的人在途中就消失了……所以我觉得,下撤的决定是正确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有一点遗憾,就差那么短短的94米,我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现在回想起来,这点遗憾并不是坏事,因为它正是我接下去继续奋斗的动力!
第五次登山,一朝圆梦
我去年一整年都在为第五次登珠峰积蓄力量。
我用3天时间,穿越了腾格里沙漠,然后又去攀登了玉珠峰,这些都是为了今年再登珠峰做准备。
我每天早晨4点钟就起床,开始力量训练:负重10公斤的沙袋,练下蹲,150个一组,练10组;引体向上,10个一组,10组;俯卧撑,60个一组,练6到8组;仰卧起坐,60个一组,也是6到8组。
练完这些力量以后,我就骑车到香山。我们家离香山20多公里,骑车去,爬完香山再骑回来。
我爱人看见我练得这么勤,就感觉不对劲。她问我是不是又要去登山,我说是的。她说不行,医生说了你不能登山,要先问问医生。
结果经过一番检查,医生竟然有条件地同意了。我爱人一听,连医生都同意了,她也没什么话说。这次出发前,她给我买了一个银色的葫芦,里头写着:平安归来。
大家都知道登珠峰特别危险,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可以随时夺走你的生命,所以每次出发前,我都会跟爱人交代好,什么时候该交水电费,买过什么保险,密码是什么……都跟她交代清楚。
而且我向她保证,说这是最后一次,我一定平安回来……反正每次都是最后一次,也可能每次都不是最后一次。
她也知道,我这一生就有这么一个爱好,所以她也不愿意我留有遗憾。
正要出发时,突然接到消息,尼泊尔政府从今年开始将严格执行禁止残疾人攀登珠峰的规定,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我们不得不为此和尼泊尔政府打官司,幸亏打赢了。
2018年3月31日,我从北京出发去登珠峰。在此之前,我把珠峰所有的地段、难度和困难都了解清楚,然后针对这些困难,进行了一系列训练。
虽然在攀登过程中也遇到了很多意外的情况,但还是比较顺利。43年之后,珠峰终于接纳了我!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成功登上了山顶。
我在山下的时候,其实想象了很多登顶的情形,比如要向世界呐喊,做一些造型,留下纪念什么的,想得特别好。可到了顶峰后,我什么也没做,当时站在那里,我就想:这就是我40多年来梦寐以求要站上的地方,我今天终于来了!
等到给爱人录几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这一生为了自己的梦想,对家庭的照顾很少,所以我想好了,回去之后,要和爱人好好生活,弥补我对家庭的亏欠。
我想带着爱人自驾游,到处去转转,可是自驾游对残疾人来说有一定的困难。那天我听一位科学家讲人体器官可以再造,我就问那位科学家:我能不能在你的“人体器官4S店”买一双脚给我安上?他说这个并不难。我希望有一天,真的能“买”一双脚戴上,这样就能陪着我爱人去全世界转转了。
一位男护士的生命感悟
2018年08月17日 解放日报 邓俊
这是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的护士邓俊在“一刻 talks”演讲上的分享。作为一名男护士,邓俊通过自身的经历为我们讲述了护士这个职业的价值,同时也呼吁大家去了解医学,了解护理。
护理在人们的传统印象中都是以女性为主,而事实上,在公元前250年,古印度已经有了护理这个工作,而且从事护理工作的全部都是男性,所以说,男护士已经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
但是今天,男护士少之又少。少到有多少呢?全国的护士总数有380万人,而男护士只有10万人。
我经常问自己: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15年的专业经历,10年的工作经历,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我坚持下去?
这么多年来,我心中的答案渐渐清晰,因为护理关乎生命,关乎爱。
谈到护理的意义,离不开生命的话题。10年前,刚进医院的时候,我被分到泌尿外科肾脏移植病房。说到肾脏移植,可能大家有点陌生,通俗来说就是换肾,把健康的肾脏移植给那些有肾脏病变并且丧失肾功能的患者。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病例。她是一位50多岁的大姐,来自河北农村,她是长期慢性肾病患者,家里几乎花费了所有积蓄为她看病,最后找到了我们医院。很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与她配型成功的肾源,而且手术很成功,大姐也非常乐观。虽然长期遭受疾病的折磨,但她还是对未来充满着希望,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早日结婚,希望自己能够早日抱上大孙子。
然而,意外突然降临了。那是大姐术后的第六天,半夜里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与我搭班的护士给我打来电话,说有病人需要紧急抢救。当我走进病房,看到白天还和我有说有笑的大姐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虽然我们的医护团队用尽了全力去抢救,但大姐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们。
大姐走了,我的内心久久难以平复,那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在我眼皮底下的死亡病例。我不断反思:我们到底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大姐的爱人最后向我吐露了事情的原委和真相。原来,当天下午大姐特别想尝一口驴肉火烧,于是她爱人就去买了一个驴肉火烧,大姐在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的前提下,自己偷偷吃了那个驴肉火烧,结果诱发了一系列不良反应。
其实,肾移植术后的管理非常复杂。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个移植的器官来自于外援的器官,它与自己的身体之间会发生排异反应,所以肾移植患者的饮食必须慎之又慎。如果稍有疏忽,比如吃了一些不干净的食物,都有可能诱发急性的排异反应,导致移植的肾脏衰竭。
当我听大姐的爱人对我讲这件事的时候,我感到特别自责。我不断地想:假如我能跟大姐多交代一些,假如我明白地告诉她不能吃驴肉火烧,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通过这个事例,让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我们这个职业的价值,它承载着生命的重量,也守护着生命的温度。国外有这样一句话说得特别好:“救人一命,你是英雄;救一百条命,你是一个护士。”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它让我明白,守护生命、尊重生命、抚慰生命是我的天职。
护理的意义还关乎爱。
我特别喜欢美国医生特鲁多在墓志铭上刻着的一句话———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确实,医学发展到现在,虽然有了精准医学,但是医学在疾病面前往往是脆弱的,有时甚至是无助的,我们不能够解决复杂机体的所有问题,我们能做的只是有时候去治愈,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去帮助,去安慰。
国内护理领域的最高荣誉是南丁格尔奖章,第一位南丁格尔奖章的获得者王琇瑛曾经说过,“病人无医将陷于无望,病人无护将陷于无助”。医疗技术自身的功能是有限的,需要用人文关怀去弥补医学的不足,我想这也许是对护理最好的一种诠释。
应该怎样去看待男性在护理工作中的角色呢?我想说,其实任何职业都没有性别之分,当你足够专业以后,别人就会忽略你的性别,所以护理本身没有性别之分。
这几年,我一直关注美国盖洛普公司的一项民意调查,这项调查持续了很多年,调查问卷中有这么一个问题:“在我们的社会当中,最值得信赖的专业人士是谁”。调查的结果显示,“护士”连续 16年都排在第一位,护士是最值得百姓而不光是病人信任的一个专业。
我想说,在目前健康越来越受到老百姓关注的大背景下,社会需要护理,同时护理也需要社会的了解。我希望大家能够了解医学多一点,了解护理多一点,能够让这个有温度的职业去温暖更多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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