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学生在机场专注于读书,日本跻身阅读量最高的国家行列。
清风介立 撰
满人定鼎,朱明皇朝的遗民朱舜水流落到日本岛国,在那儿住久了了解了这个岛国民族的优点,他的书信写给中国的朋友,称赞日本的政治虽不能上比唐虞,至少可以比得上三代盛世。这是一个大学者长期寄居之后的评语(这篇短章,我摘抄自胡适之先生的文集)。——看来日本这个民族确有可取之处令我们借鉴。
一个民族最伟大的时代当属于这个民族最能虚心学习别人长处的时代,历史上日本行之不辍,结果成功了,举我们的唐宋朝也是以如此的开阔心胸开接纳万国的文化。唐代,中国的门户是开放的,外国人由陆路经敦煌、凉州直达长安,由海路经过广州、泉州,北上扬州,外商的足迹遍及海内,胡僧的寺院麇集两京。西域诸国的音乐、舞蹈大河流水一般流入中国,这些生命力充沛的节奏便在汉人生命里注入新鲜的血液,催生新的艺术门类,例如剑器、浑脱舞本属于胡舞,后来在中国出现了剑器与浑脱的结合的舞蹈,当时教坊众舞女中,首推公孙大娘,公孙大娘的剑器舞出现在许多诗人的笔端,司空图《剑器行》中有“楼下公孙昔擅场,空教女子爱军装”,郑嵎《津阳门诗》里感叹“公孙剑伎方神奇”,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直到晚唐,大家一提起开元时代的剑器舞,就必定提到公孙。这是艺术的包容与创造的例证,其他方面也一样无出其右。就这样华夏文明在兼蓄包容之中,奠定根基,不断迈向高标。后来人员流动及货品的流通间接带动文化的交流传播,文化触角几乎延伸到亚洲的各个角落,绚烂多彩的中华文化充满活力,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势的文化,当时除了遥远的西方,几乎整个世界都在学我们了。日本学中国文化最是不遗余力,民间的交流与国家间的交流同步展开,他们不仅在学术上努力吸收儒学、史学、佛学及之后的朱子之学的养分,更学习中国的礼仪规范、典章制度;还模仿中国的建筑、佛寺、园林,仿行中国的雕塑、绘画、书法、服饰、饮馔起居等等,就连他们现在正宗的茶道都是唐宋时学我们的。他们的京都,神社、寺庙林立,鸟语花香,静谧宜人,仍旧处处显出中国寺院的痕迹。当然他们学了这些东西不是生吞活剥下去,都是以消化吸收加入日本的元素而现世示人的,原本中国的只保留了其中的精髓而已,这就是他们擅长的“创造性贡献”。其实所谓创造意识的发生不过是模仿到极像时发轫的一点别致的小花样,日人深谙此道。适之先生就曾说日本民族的长处全在于他们肯一心一意学别人的好处——这话可谓一语中的。
到了近代,西风东渐,日人愈来愈感觉这位“东方老师”已不够他们取法,于是又去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学他们的政治制度(君主立宪制度)、行政规划、权利分配的方式、学术思想,这就是是十九世纪中叶以后他们国家由远见卓识的政治家群体领导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全方位向西方学习的革新运动(明治维新),经过本次吐故纳新的彻底变革,日本国走上富国强兵之途,一下子跻身世界强国之列。胡适之先生在文章里评价日本,日人学别人,无论在哪方面,凡是学到家的,都有创造性的贡献。梁实秋也说日本在“日常生活用品上所投下的艺术趣味之令人赞赏是无可争辩的”(梁实秋《包装》)……胡梁二人都是著名学者,他们的论断乃长期观察所得,并非虚泛的溢美之词。日本民族骨子里深潜着坚韧、刻苦、勤勉的人性美质,这正是从前被我们视作番邦小国的日本能够不断克服阻力,不断进步,不断创造奇迹的深层原因。以二战后的汽车工业为例,日本汽车业起步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了八十年代,日本汽车产量达到1100万台,已经占领美国四分之一的市场份额,对美国汽车业造成极大冲击;曾经拯救克莱斯勒公司于危亡之际的公司总裁李.艾柯卡在他的传记里(《艾柯卡自传》)反省美国汽车工业的颓势之于日本的关系,他提到的缘由,除了日本高额的退税补贴(约10%)增强了日汽竞争力外,他认为日本工人的许多素质是美国工人所不具备的,首先日本人的工资只相当于美国的六成,而他们的生产能力却高于美国工人,美国的劳工联盟将工种细分为150种之多,每个美国工人都有明确的分工,他们只能干一种活,不去考虑分外的事,也拒绝干分外的活;而日本只有技术与非技术的区分,日本工人都是多面手,他们在生产环节更加积极主动。在集体意识方面,美国工人将工作当作生活里极小的一个部分,不讲究额外付出;日本工人爱岗敬业,对工作有自豪感,他们把自己所从事的工作当作一种使命来完成。日本工人具备高度的组织性与自觉的纪律约束,生产中一旦出现差错,会自动纠正,组装线上出了问题,就会马上停下修理,直到消除为止。——这些日本工人所具有的优点都是美国工人所欠缺的或者不完全具备的,总之日本有一流的工人,所以能够造出一流的汽车。
不过日本人的聪明才智并非完全用在正道上,据解密的档案显示,日本对于侵华战争进行了周密的计划,曾组织学者研究中国的历史,他们揣摩历史上的蒙古、满清入寇中国的办法,通过什么手段来征服汉人,他们得出以汉人分化汉人,再继以惨烈的屠杀降服中国的结论,所以从明治三十二年起,政府秘密命令几万个家庭善待赴日中国留学生,让他们对日产生好感,在思想上倾向亲日,这种作法可谓用心险恶。当时在日本学习的鲁迅与作人兄弟应该也是属于受到当时日本政府特殊关照的。结果北平沦陷后,作人先生做了伪政府教育部门的官员,成了汉奸,这个污点弄得他一辈子洗刷不干净;战争爆发后日兵制造的南京大屠杀就是模仿满人屠杀汉人不肯归顺者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罪恶。他们妄想以暴虐的杀戮摧毁中国人的抵抗意志,结果他们的阴谋并没有如满人一般得逞,当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不久,他们的战争机器便在盟军反法西斯力量的打击之下,民族韧性绷到极致,战时以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动员起来的国家力量彻底瓦解,大日本帝国走到穷途末路。
日本国民具备对目标孜孜以求的态度、自我牺牲的精神、理想主义的行事风格,这些人性美质都令我们发自心底的敬佩,不过我们也应该清楚日本的短处所在,必要时候可针对性采取对策:比方他们对权威的过度服膺;自视过高,瞧不起外人(尤其是中国人);注重礼貌,但并非出于真正的心意——这几项可以归结为人性的劣点,其实无论哪个民族都不可能完全避免——另外,过去战争时期日本国民宣泄出来的高涨丑陋的民族主义情绪;他们的军人残暴不仁,乱杀无辜;战后,日本对战争历史进行了反省,但不彻底,典型的就是他们的文官篡改历史教科书,拒不承认某些战争罪行;他们没有对中国进行适当的战争补偿(当然这里边中国方面的处理也不够妥当,不应完全怪罪日本人);他们在外交政策上与安保上对美国的依附……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中国人应当理性看待,莫抱幻想。
至于他们文化艺术里面的某些成分,有人硬是接受不了,比如“艺妓”涂成煞白脸,弄得面无人色;比如他们自诩为国技的“相扑”运动,靠“填鸭”一般的催肥,人为制造这种移动的“肉丘”,有些人看不惯,以为相扑表演不具备丝毫的筋肉动作美感,对于这个问题,愚以为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若喜欢不妨多看两眼,不喜欢不看就是了。善者善也,恶者恶也,该诅咒的我们诅咒,该赞赏的我们也不该视而不见——何况你要是恨一个人更得去了解他,只有了解了才能找出对付的办法——所以中国之于日本恨也罢爱也罢,是避免不了的国家,是敌是友,都要充分的了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