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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扎尕那

(2007-10-08 21:5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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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历史

发现扎尕那

 

倘若此生你不曾触及神迹,灵魂之门便向你紧闭。

倘若你不曾有飞行的感觉,大地便成为你囚禁的场所。

神秘的旅行啊,请不要停止。

 

1、初上扎尕那

 

这是我第一次漫游甘南大地。辽阔,雄浑,高远,粗放,原始,横叠,神奇,莫名的感动,久远的追思,你不能不书写,你不能不再次远赴神奇,并彻底地被其纵横驰骋的神迹而征服。叹服之后,那远古的岁月就廓入生命的走廊了。已与甘南共生。此后许久,每当我歇下劳作的双手,想沉静一会儿时,一双生铁一样的大手将我记忆的荒原打开,我又一次飘行在亘古的甘南大地上。也许那已不是甘南,而是在甘南大地上生长出来的另一片灵魂的圣地。我宁愿她被人类遗忘,我自私地想将其独占。

 

 

穿过那已被世人纷扰的甘南腹地,我们来到了甘南的深处,那尚未被世人侵扰的迭山深处。

 

 

迭部是这上升的高原之上的高峰,古称叠州,藏语的意思是“大拇指”,说是山神游行到这里一看,山太绸了,太高大了,不适于人生存,于是,便用大拇指“摁”开了这里。这是神迹。只是我不能飞行,不能俯瞰这神迹。这是人的局限与悲伤。当我们在铁尺梁“飞行”时,我想到了挪亚方舟。当大洪水来临,天地间的一切都寂灭时,有一只大舟载着一类叫“善”义人来到了高山之巅,从此人类才得以繁衍。人类的欲望使人类遭受灭顶之灾,只有一个义人挪亚承受了上帝的善才使人类有了希望。无论我们信不信神,都得信仰善是我们人类的唯一希望,但是,大洪水正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向外涌,正组成这世界上无法阻拦的滔天之洪向一切平原、高山、森林排泄。人类的欲望实在是太大了,但实际上人类是多么渺小啊。在铁尺梁之上,我忽然对自己和同类顿生怜悯、同情,又生悲伤、无奈。

 

 

向这未开发的地方进发,我这是去哪儿呢?是去祭拜那大拇指,还是要把那开发的欲望指向那里?这矛盾使我突然间萎顿。到腊子口去,就是要去那里参加一个关于甘南旅游开发的会议。其他人都是藏学专家和民俗专家,只有我,是一个所谓的搞旅游的学者。我突然间为这样的身份而感到陌生,甚至有隐隐的负罪感。

发现扎尕那

 

在傍晚时分,淡淡的黑色将铁尺梁神秘地裹住。女儿对这黑已有所恐惧,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到腊子口啊?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但我说,快到了,从这高山上下去,就到了。

 

 

当我们终于从高危之山逶迤而下来到天险腊子口时,众山将我们围了起来,俯视着我们时,突然感到一种堕落。这堕落是一种习惯,是我们的欲望与大地的欲望共融的一种天启,但我的心还在摇晃之中。

 

 

终于看见了一片光。腊子口到了。晚上,我们一家住在藏式木屋里。青一色的松木。淡黄的木质,上面旋着一坨一坨褐色的疤痕,可以读出岁月的年轮来。女儿看着那到处都有的斑点说,爸爸,我们要在这儿住多久?我说,两天。她的脸马上皱起来,喊道,不行,我不跟你玩了。我笑了,我们来这儿看看,不是来这儿长住的。女儿说,可我喜欢这儿啊。我说,那也没办法,这不是我们家啊。她说,那你回兰州后给我做一个这样的木屋。我笑笑说,好。

 

发现扎尕那

这木屋的确是女儿梦想的小屋。她一直想有一个小狗窝一样的小房子。我曾用冰箱的包装纸给她做过一个,上面挖了一个窗户,还做一个门。她整天乐在里面不出来,连吃饭都要赖在里面。一天下午,她的姐姐(她二叔的女儿)硬是将那小屋弄到晒台上去,结果夜里一场雨将其毁了。女儿第二天的伤心样子使我既心疼又不可思议。后来,我和妻到处给她找着买了一个不很理想的小房子。是布做的。她也一样喜欢。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也坏了。她还是想要一个木屋。

 

 

这下她终于住进了木屋。她的目光摸过木屋里的每一个细节,不断地问我们,妈妈,你看看这个门,爸爸,这真的全是木头吗?睡了一夜后,一起来就在木屋里转,又一次认真地观察每一处,把卧室里的门和卫生间的木门关了又开开了又关,不停地忙乎着。

 

 

她还喜欢木屋外怒放的小花。好像是金盏菊。我不懂,也没有去问别人。我只当它们是野花。野花最好。女儿围着那野花不停地在昏暗的灯光下跑着,她梦想自己若能像蝴蝶一样飞起来就好了。她对我说,爸爸,我跑得快快地,就假装是飞起来了,咹。我笑着,站在一丛野花旁。女儿只要看见我,她就不怕不远处的黑暗了。她兴奋地跑着,脸上的那种快乐难以形容。

发现扎尕那

 

但是,当我带着她向黑暗稍稍靠软近一些时,她就不安起来。那黑暗是真正的黑暗,城市的黑暗不是黑暗,是昏暗。我是想看看大声流淌着的河水是什么样。黑暗里,白水江野蛮地向北方流去,那白色的浪花使人隐隐生出恐惧。女儿说,爸爸,我怕。我们回到木屋。深夜,女儿香甜地说着梦话,木屋旁的小河里有山泉滚下,浪花声出奇地大。我情不自禁地悄悄揭开窗帘,向外望去。当灯光完全熄灭后,腊子口倒有了微弱的亮光。浪花溅得老高,岸上树木的阴影在河水里有一些恐怖。巨大而直立着的山体隐隐带着杀气。这原始的夜色使人好奇,又使人恐惧。几十年前,这里是狼虫出没的地方。可以想象,原始人是在一种怎样的恐惧中生活并成长的。

 

 

腊子口的会很快就开完了。中国顶尖级的藏学专家都集中在一起,谈着藏文化在内地与汉文化甚至西方文化融合的历史,隐隐藏着一种遗憾、不快与无奈。这是所有小的文化最终的宿命。其实,从现有人类的研究看,人类最早很可能是从一种文化语系下分裂并在口头传承中有了独立的分支,最后在文字产生后彻底地分裂。假如我们有回溯的勇气与愿望,我们也就不会有小文化丧失时的小家子式的悲哀了。无论是哪一种文化,只要是能给人类带来幸福,它就是好的,也最终会被人选择。政治的野心使人类分裂,而政治的理想又使人类融合。我们好奇的是,在世界各地,突然有那么多与我们生活、信仰完全不同的人类,那么,他们的痛、悲、喜、乐以及婚丧嫁娶与我们有什么不同?他们为什么会那样?我们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与他们真的应该不同吗?还是应该相同?异质文化的魅力也许正在这里。

 

 

如果说,我用眼睛和心灵游历的是物质的甘南大地的话,那么,那些纷争、慨叹、融合、理想甚至阴暗的内心又使我漫游了整个甘南藏族人民的精神大地,噢,不,仅仅是能说出来的文化的大地,那真正想用心灵来领略的信仰的高峰还没有去攀登。我知道,用脚来丈量大地容易,但要用心灵来丈量信仰却不容易。大地是平的,是横的,而信仰是竖的,是纵的,天有多高,信仰就有多高。穿越大地,你可以用脚,也可以用飞机,然而领略信仰,只能用心灵。

 

 

因此,我要去传说中的郎木寺。但会议已经决定,不去郎木寺了,要让我们去看一看还没有开发的一个叫扎尕那的山。

 

 

巨大的遗憾在胸腔里冲突,终于藏不住了。我在想,假如我自己有车就好了。我不去扎尕那,我要去有信仰的郎木寺。好多人都有我的遗憾,甚至愤怒,因为当时请我们参会时就说要去郎木寺的。也没有人来给我们解释为什么要去扎尕那,大概在整个与会人员的心目中,那个地方也不值得去,但要去郎木寺实在太遥远,费用也太高。

 

 

我在一张描述甘南地理的地图前站了下来,一个个既陌生又让人好奇的名字一一撞击着我的心灵。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而这里横亘着的整个迭山根本就是个未开发的处女地。这未知,这近似于荒凉的感觉,这亘古以来就存在但始终没有被打开的大山,这神秘的地方突然间使我热血沸腾。一个念想顿然产生:为什么要去人人都说的郎木寺?我们就要去看人迹罕至的山野,那才是真正的大自然。

 

 

这个想法感染了很多人。大家便纷纷追问办会的人员,扎尕那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有什么可看的呢?一个人说,那是个没有被开发的地方,很值得去看看,你们可以先看看给你们的画册。是啊,为什么不看看画册呢。其实是看过的,但因为心里想的是郎木寺,便将扎尕那忽略了,现在再看画册,扎尕那竟然那样诱人。

要去扎尕那,就得先回迭部县城。是夜,天气极冷。朋友将我安排得极为妥当,谁知半夜里女儿突然呕吐,把整个被子和床都吐过了。还发烧。我看着可怜的女儿再也没有睡意。我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给她盖上,然后又把电热器也插上。在温暖中,她终于睡着了。我也在她旁边终于能睡一会儿。第二天很早就出发了。朋友一听说女儿病了,就赶紧叫人去买药。一会儿就买来了霍香正气液。我把一支打开,让她喝了一半,然后又给了她半片克感敏。路上,她睡着了。

 

 

扎尕那很快就到了。已是八点四十到九点左右,太阳已到了斜空。没有人给我们介绍,但一进入扎尕那石城时,几乎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座巨大、突兀和高耸的山峰吓住。它像一个人,上身有云气包裹,样子非常恐怖。突然有人说,这是山神。所有人都一惊,真的是山神。

 

 

然后就是盘旋着上山。东方的叠山已慢慢显露出来,开始要散去的云雾将幔才扯到肩头,仿佛每一座山都披了一条哈达。于是,在一片烟山云海里,白色的云,铁色的山头,青色的山身和绿色的山脚以及依稀可见的藏民的寨子都宛如画上的仙境。坐在车最后的是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情不自禁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头伸向窗外。那些老专家们也坐不住了,双手将前面的座位紧紧抓住,身子直直地立起来,侧目看左右,互相交换着惊叹。

发现扎尕那

 

再往里走,再往山上走。整个风景就更迷人了。虚空中,飘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轻纱。从轻纱中往下看,翠绿的甚至青绿的山谷里出现了迷人的风景。半坡上很多牛在吃草,羊群也像凝固的轻纱在山坡上不经意地移动。没有任何人。但寨子是再明朗不过了。虽然很远,可是很清晰。一片一片的几个小寨子,纯色的藏族式的,还没有任何现代的标识。从寨子里飘起的炊烟与虚空里飘行的轻纱连在一起,使人分不清哪是炊烟,哪是云雾。在高处,在晃动的车子里,炊烟和云雾没有任何分别,好像是炊烟升起成了轻雾,又仿佛是轻雾散下,掉落在村寨上方。

 

 

越往高处,你越是只看见半山里轻缦的纱雾。从薄薄的纱的缝隙里,我们看见蠕动的牛羊和静静的寨子。这时,整个山脉出现了奇异的颜色。车终于停了下来。我们下来拍照。从我们站着的高处,青草开始发黄,甚至枯了,然后慢慢地往下黄色就淡了,而绿色又浓了。牛羊们就是夹杂在这些正在变换着的颜色中间,一头花牛移动的时候,使人疑心是一片草花在摆动。然后再往下,在太阳的光线直射到的地方,就看见光在庄严地取景。山的影子太大了,寨子的影子很小,也很黑。牛的影子将它两旁的草分成两种颜色。除了草,还有很多树也发生了色彩上的突变。很多向阳的叶子已经发黄,或发红。若是树木连在一起,则是一片奇异的色彩,让人想起西方油画中的圣境。除了树,还有漫山遍野的山花。显然很多已经开败了,它们的枝干已经开始枯黄,但还有很多正在怒放的山花,正迎风摇摆。

 

 

从山底下再把目光举起来,投向远方时,就让人激动不已。山开始有些飘渺的感觉,越往远处,山就与天连在一起。冥冥中,你无法否认,那遥远的叠山其实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一些幻象。而当你的目光在那幻象中丢失又突然找回来时,你不能不惊讶,其实生命也不过是幻象。

 

发现扎尕那

一头牛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们。温柔敦厚的样子。也许在它的眼里,我们也是幻象。

 

 

有人喊着要走了。我们从这油画般的高地撤走,继续往山上走。我们终于相信了当地人描述的“扎尕那的山还是有些看头的”的说法。无论是小的山,还是大的山,都有一种突然来临和顿生恐惧的意味,它们或者从云窝里忽然探出头来,或者藏在路边,等人们转过一个弯时它便猛然跑出来吓你一跳。若是一个人在这条道上行走,即使没有虎狼,你也会望而生畏。

 

 

终于来到了海拔4000多米的高地,全是雪。刚才还是百草丰茂,而今竟然白雪皑皑。下了车。送行的人指着前面说,从这里往下走,就可以出迭部到卓尼了。不用他指,我们早都将目光视向了前方。

 

 

扎尕那,藏语的意思是石匣子。果然,我们仿佛被装进了石匣子里。来时的东侧忽然间全是大山和迷迷茫茫的云海,仿佛是忽然间上升起来的,要将来路封锁,而其它三侧全是兀立着的怪山。像一座西方魔幻电影中的魔城,只是不知在何时那些魔鬼被大姆指镇压了,变成了这些张牙舞爪的怪石。

 

 

有人介绍说,传说这是三国时期姜维与敌人战斗过的地方,他把敌人引到这石匣子里,然后将其歼灭。这传说不知有没有根据,但你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战争的要塞口。从南北两山上还在流淌着的亘古的沙石来看,它肯定在某个时代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或许不是人界,而是神界,甚至是魔界互拼。那兀立的怪石分明就是一个个战死又心不甘的战士,怒睁着双眼,残缺了肢体但似乎复仇的信念尚在,使人担忧它们都会在某个莫测的时间甚至就是现在突然间复活。

 

 

有人说,赶紧走吧。似乎人们都有这样的恐惧,说,赶紧走吧,怪害怕的。我女儿在这时竟然好了。她还下车来看了看,惊叹,好害怕啊。于是,大家都上车,往前走。谁知越往前走,两山上的怪石更为恐怖,你不敢停下来,因为那些巨大的山体都将上身倾向道路。它要是发怒,这道路刹那间就会消失,更不要说人了。

 

 

汽车在高高的山道上漫行,都是石头路,很窄。很难有同行的或对行的车辆,这使这次行走显得独绝而不悔。现在,人们从那石匣子里出来,从那恐惧中慢慢清醒过来,倒是兴奋之极,谈论着这从未有过的旅行。一路上,他们看见巨大的山谷里次森林正漫无边际地向着道路向天边铺去,而这森林的背景又是更为广阔的草甸子、迷迷茫茫的叠山和隐隐约约的虚空。有人叹道,阿尔卑斯山也不过如此。

 

 

说完,车已转过一个山头,有人说,已进入卓尼地界了。好啊,又是既荒凉又翠绿的山脉,还是独绝而不悔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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