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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出的禅意：2016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作品（14）

清王酒，能饮一杯无？（组诗）

 

逍遥卧龙

 

 

    【读稿手记】读这诗，我是被感动的，可能首先是因为诗行里散发着酒香酒气，酒香自易醉人。不过，全诗读完，除了酒意微醺外，还有静默沉吟，为诗的历史感沉吟，为诗的苍凉感沉吟，同时，也为诗人逍遥卧龙的“难度写作”沉吟。

时下，不少诗歌被批评为“无难度写作”，主要被指“无痛呻吟”、“逃避现实”、“玩弄技巧”、“口水化叙述”、“空泛抒情”等等。而相对应的“难度写作”，就是能够超越自我，表达自我情感与体验，并能呈现事物本然存在的诗，那一定有宽度、有深度、有高度，有个体化的述写，具有诗意与语言的独立品格。依此而论，逍遥卧龙的这一组诗，或许真可归属于“难度写作”之列。

其写作难度，首先体现在形式上。“十杯酒”全是“清王酒”，若述写的角度没有把握好，重复感、累赘感一定难免，而逍遥卧龙的这十杯酒基本克服了重复感、累赘感，读之有味，形式上就是一种成功。形式上的成功还表现在每首诗的“格律化”上，每首十行，前两节四行，后一节两行，每首如此，有一种形式美，整组诗齐整可观。

其次，诗歌在宽度、深度和高度上，都达到了一定水准，体现了“难度写作”的核心理念。在宽度上，诗行所表现的对历史与现实苦乐的关注不是空泛而来，而是从对酒的及物述写中让诗行蕴着酒气与历史感。在深度上，诗情与哲味并存，甚至是禅意阐发。比如，“把所有的喜与苦，连同经年的谷物、杂粮／在远离尘嚣的时候，一坛坛封存。芳醇或清冽”（《第五杯》）；再比如，“在想起远方时，在月光下，在清风里／在一个人时。一壶，小饮，恰好”（《第九杯》）。此中确有酒香伴着禅意，让人回味悠远。在高度上，可以说体现了诗歌就是一种信仰的理念，诗人以故园情怀、桑梓情怀去抒写酒香，使得笔下的酒与酒气活色生香，或能伴着乡情乡韵与乡愁感染读者。

逍遥卧龙这组《清王酒，能饮一杯无？》共十首，十杯酒，因这次年选规定每人最多选六首，故只选了单数的五杯酒，外加最后的第十杯。或许，这六杯酒已经让你和我一样酒意微醺。来，我们干杯吧！（少木森）

 

 

第一杯

 

高脚的杯，三足、青铜色

盛你，贴唇。凛冽的北风

连同春秋战国时就落着的雪

在日暮的最后一刻。轻抿饮下

 

盛京大地，辽河奔腾

血洗过后的高粱、小麦。浸润

在古井水的深处，不觉纯如少女

所有的肌肤熨暖寒心。笑看明月

 

收起刀枪与盔甲，在炭火前

与众将士欢畅，故乡已是荒芜不必眺望

 

 

第三杯

 

刺进别人胸膛的长枪，一再折断

磨了一夜的刀剑，终是钝而无锋

溅了一身的血，无从可知是什么味道

尸骨占据的战场，我们听到悲欢不明的狼嚎

 

盛大的葬礼，幸好有一场更大的雪降临

活着的英雄四肢不全，他们食指所指的方向

不是模糊不清的家乡，不是还要进攻的敌方

所有的雪融化，原来是稻粱曾经生长的山谷与平原

 

以为江山已得、美人可得，以为终能回去

可没有桑梓地寄来的烈酒，如何治愈武器的伤痕

 

 

第五杯

 

所有回去的路封锁。不止是雪

所有盛装的器摔破。不止是杯

磨亮一把久渴的铁。不止是刀

等不及烈日酷炙，夜袭本该属于自己的村庄

 

像当年与父亲、母亲收割月光一样

闭上眼，就看见妹妹的甜笑。以至镰刀

一再停顿。以至挺直的腰，一再鞠躬。甚至

伏贴、匍匐、卧躺，听到从地底传来的悲怆

 

把所有的喜与苦，连同经年的谷物、杂粮

在远离尘嚣的时候，一坛坛封存。芳醇或清冽

 

 

第七杯

 

在坟前，终于看到熟悉的名字。他们

在雏菊丛中沉睡，只待听到一声呼唤。以及

三杯酥肉化骨的酒。在焚香中，所有的哀怨

随轻袅的青烟上升。这尘世，只让活着的人留恋

 

你有你的悲欢，我有我的离合。远去的蹄声

是谁又奔赴另一个战场。江湖路险，佩剑太惹眼

倒不如腰悬一壶酒。倘若你一个人，何须害怕

月光、星星、风、日、雨相伴，在这孤独的路上

 

寂寞就卖醉，盛怒就杀戮。这世界不是某个人的专场

多少人断剑而去、饮而不归，想留名最终无名

 

 

第九杯

 

到如今，风中吹起的炊烟，并不能

指明归去的方向。唯有尝尽所有城市或乡村

沿途的酒，心中的村庄才渐渐明朗。她在前方

在辽河的岸边。以清王的名义，待所有人魂归

 

马蹄声销，烽烟散尽。白骨肥沃的土地

种满玉米、春小麦、水稻，适合酿酒的古井水

她一直沉默。她向上的速度比向下的速度慢

她不泛滥。她与粮食的融合，只为一口芳醇

 

在想起远方时，在月光下，在清风里

在一个人时。一壶，小饮，恰好

 

 

第十杯

 

最后，必须说到我。在南方南窗下

无时不刻想念北方的你。我知道脸红

不能畅饮。我知道醉了，写不出李白的诗篇

我还知道盛京无我。而你，像风一样袭满天下

 

我一直以侠客自诩，在一座高楼顶远观

有时也混在熙攘的人群中。但我从未佩剑

也从未提一壶酒，骑一匹白马。我在南方城市

喝着雪花啤酒。心中念叨：清王酒、清王酒……

 

我所有的梦中，都以一场雪开始。我所有的温暖

都因你的出现。第十杯之后，我在你的整个世界

 

原载于《蓝陵诗刊》2016年6月总002期

 

 

     作者简介：逍遥卧龙，原名刘佩光；另有笔名：汀江畔散淡的人。70后，闽西客家人（福建上杭南阳），自由撰稿人。天火诗社社长兼《天火诗刊》（纯诗歌民刊）主编，福建省龙岩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绿风》诗刊、《福建文学》《2010-2011福建优秀诗歌选》《龙岩青年诗人诗选》《海峡诗人》《关睢爱情诗刊》、大型期刊《红尘》等全国各级刊物及《几江》诗刊、《中国魂》《大别山诗刊》《中国诗》《月亮诗刊》《当代作家》《华东文学》等各大诗歌民刊。出版首部诗集《断歌行》。

 

    个人诗观：行吟，流浪，诗意地栖居于人世间。诗歌，是流淌于笔端的小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