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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出的禅意：2016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作品（3）

 

沙兄弟们的命题（组诗）

 

泊  音

 

 

【读稿手记】西哲说，人生就是寻找意义的一连串过程的排列。换一句通俗的话说，人活着的过程就是不断寻找意义的过程，人就活在意义里，没有了意义，人可能就不想活了，人可能就不能再活下去了。

那么，诗人泊音怎么说意义的呢？他说，“在热气上且歌且舞的壶盖／一直在等待一双带有葱油饼味的素手”（《意义》）。这将揭盖的手——莫非就是“在热气上且歌且舞的壶盖”的意义？哈，比喻新鲜，隐喻深刻，让人心头一震。紧接着，诗人泊音连串地说：“一直盯着，一直盯着油菜花看／油菜花就会害羞，怀孕，结籽／／一个小孩抓住了那片飞跑的叶子／‘快看啊，我终于抓到风喽！’／／蓝天，因蓝色的深广而可怖／因此安排一瓣小小的白云飘过”（《意义》）。每一个比喻都让人深思沉吟，都有着语言文字所能表达之外的深意，有着易见也颇易悟的禅理禅意。

    泊音的这组诗，似乎还特别重视“让诗歌回归语言艺术”，在许多地方，他都着意让语言本身成为诗眼，比如，“我还是坐在这里等你／就着松子和松声，边喝边等你／装出一切都好／装出一切承诺都已经兑现／装出已经戒烟戒色戒钱戒去意象／装出善良、真诚、兴奋和快乐／”（《约定》）。再比如“其实，人死了变轻还是变重／只是取决于肯背你的人／背你的人当时的／背你的人当时的心情／背你的人当时的心情和体力／而已，与逝者无关，就像／一头牛死了，静静地卧在夕阳里／一样”（《一个命题》）。这样的诗句，其对语言本身的重视程度无异于相声艺术中的“抖包袱”，却没有“抖包袱”那样的故意与刻意。诗人在那样貌似随性的一波多折的语言操控中，让语言始终带着情绪，带着思索，带着意味，甚至就是带着一种觉醒。读者被这语言一撞击，或许能顿然而悟出些什么 ——那一个“约定”，那一个“人死了变轻还是变重”的命题，也就都显出其份量与禅机。（少木森）

 

 

沙  滩

 

一把好手

一直在

使唤一把钝刀

将远近所有的石头和骨头

温柔地，轻轻地

一点、一点点地切削

然后，统一码放在这里

静如木屑，黄如麦粒。可

哪粒是皇亲国戚

哪粒是黎民百姓

 

不适合饮酒和写诗

只适合匍匐到地

像一粒沙

不是为了看海，想春暖花开

而是为了用尽剩余的一点体温

和沙兄弟们一起

孕护怀里最后的海龟蛋

一枚

 

 

耳朵发烫

 

早晨醒来，耳烫心慌：

哦，一定有个人在念我想我！

 

打给老家的老爸

我支吾了半天，老爸说：

“你有事吗？我得下地干活了

 

打给大城市的儿子

我害羞了半天，儿子说：

“你有事吗？我得去实验室了

 

打给纽约的老友

我还没讲几句，老友说：

“你有事吗？我累了，得睡了

 

妻子亲了亲我的额头：

“你有事吗？得去医院了！”

我笑了，然后哭了

 

我笑了。地上阳光很烫

下不了脚，迈不开步

还是觉得有个声音在喊我

 

 

意  义

 

在热气上且歌且舞的壶盖

一直在等待一双带有葱油饼味的素手

 

一直盯着，一直盯着油菜花看

油菜花就会害羞，怀孕，结籽

 

一个小孩抓住了那片飞跑的叶子

“快看啊，我终于抓到风喽！

 

蓝天，因蓝色的深广而可怖

因此安排一瓣小小的白云飘过

 

 

约  定

 

今日中秋，天气预报有雨

我还是坐在这里等你

就着松子和松声，边喝边等你

装出一切都好

装出一切承诺都已经兑现

装出已经戒烟戒色戒钱戒去意象

装出善良、真诚、兴奋和快乐

 

上山来看你

就是想更加靠近你一点

身后的雷声还是春天的雷声

水已成秋水

掬捧在手心，有桃花的味道

和自己模糊的跳动的影子

 

 

一个命题

 

一个人死了，身体

是变轻了还是变重了

 

有人说，变轻了

因为人活着是有灵魂和情感的

有人说，是变重了

因为人总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

也有人说，没有变化

因为活着并没有得到什么

死去也没有失去什么

 

其实，人死了变轻还是变重

只是取决于肯背你的人

背你的人当时的

背你的人当时的心情

背你的人当时的心情和体力

而已，与逝者无关，就像

一头牛死了，静静地卧在夕阳里

一样

 

原载于《兰坪》文学双月刊2016年第二期（总第88期）

 

作者简介：泊音，祖籍泰州，现居苏州。爱诗者，止乎爱，虽时有诗歌发表和入选。出《禅意诗十家》（合集）、《何卫兵短诗选》（中英对照）和《泊之音》。

    个人诗观：诗是一种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