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公园中心是一爿湖水，微风吹过，波光粼粼。湖里游着很多鱼儿，碧蓝的湖水穿梭着幽红的鱼群，划出道道金光。费欣媛走上曲桥，看“婚纱”们喂鱼，一条体形较大的红鳟鱼，抢到一小块面包，它没吃，转头给了另一条花斑鱼，引得对对新人一片笑声。

本来诸葛志就一直牵挂着张放，在大年初二这样一个“敏感”的日子，邻家小妹一番感慨激起了他对张放的几多爱怜，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给张放拨通了电话。

诸葛志背着费欣媛与张放还保持联系，这使费欣媛极为伤心。本来让她彻底的原谅他，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努力，需要多长的时间，这种雪上结冰、冰上加霜，让费欣媛感到越发悲凉。她委屈，做了极大的让步，连一句实话也换不来，诸葛志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打电话的样子让她想一想就要吐。倒是张放，每次诸葛志打去电话她都与费欣媛说一声，让费姐不要在意，现在的诸葛志已经不是以前的诸葛志了，更多成分已经是大哥哥了，即便偶尔在电话里纠缠，也是说些不相干的事、不相干的人。世间总有一种约束，让心思沉静，让感情不再漂泊，发乎情，止乎礼。

诸葛志这样做也有他的理由，一个人进来要有桥，出去要有路，他是想为张放的撤出铺路，让其淡淡而出，骑上驴，送一程。而对他本人来说，也有个慢慢松手的过程，就像送站，火车启动了，还想与车上的人说上几句、招招手，甚至跟着火车小跑几步。他对费欣媛也启动了“责任工程”，现在加班少了，偶遇加班或活动，都会有电话打给太太，而且每每有意无意的让太太感觉一下他周围的环境，以此证明他是与别人在一起。有一次诸葛志加班到晚上十二点，为了证明他在单位，他竟然把公司播音室打开，放了一段每个职工都耳熟能详的广播体操音乐。这些变化费欣媛明镜似的，可还是没有感觉到他的风趣在哪里，也没有看到他削苹果皮的高超技术。尽管每次电话里费欣媛都表现的非常温柔，可诸葛志并没有看到她眉头紧锁的表情，因为费欣媛要的不是这种不真实、不坦然和“表面繁荣”的生活，对这种天天如履薄冰的谨慎，小心翼翼的维系，胸口感到阵阵痉挛。诸葛志的不主动相告，使得费欣媛觉得自己家庭这架事故飞机，紧急关头，仍然没有找到着陆的航道。

春节过后不久，又逢公司厂庆，公司效益好，福利自然也不错。诸葛志是副总经理，公司发给他的东西比费欣媛的那一份既多又好。然而，他连招呼也没与费欣媛打一个，就将他那份开车给张放送去。张放来电话把这事告诉了费欣媛，费欣媛听到后差点气晕了，实在压抑不住了，“啪”的一声把电话压了，随后她感到不妥，马上给张放打过去：“小张，别介意，不是对你。”

“诸葛志呀，诸葛志！真也邪门了，我费某也算仁至义尽了吧，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你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回到家后，费欣媛河东狮吼一般：“你拿我当什么？！你拿婚姻当什么？！再说人家张放也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一定要与我一起帮助你回到家里来。”说起张放，费欣媛此时开始从内心同情她，因为说到受伤害，在整个过程中她并不比谁少，何况她浅显的感情经历、阅历、资力与这种伤害是难以匹配的，也可能更大的伤害还在后头。她离开诸葛志虽然有其理由，但毕竟相爱了一场，其中那难以名状的失意与痛是非当事者可以想象的，她同样要在很长乃至终身的时间里难以抚平那曾经迷失的印记，她还要面对新的生活。别看她年纪小，她们这一代徉装无所谓的能力很强。

费欣媛越想越气，她没理由不发火。她把诸葛志重新运回家的东西：海鲜、水果、色拉油、手机还有毛毯、床上用品等统统扔出门外。诸葛志从来没见过费欣媛气急败坏的样子，面对这阵势，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与儿子站在一边傻傻地看着。

费欣媛扔毕，甩门出走。

费欣媛与诸葛志闹别扭一年多了，她没有让父母察觉到，为此她不想带着难看的神色进父母的家门。虽然都四月中旬了，但靠近东北地区的秦皇岛还是很凉的。这一夜，是那么的冷，那么的长，无处可去，心被深深的痛楚纠缠着，她心灰意冷走地在大街上，心里一遍一遍地发誓，一定要离开诸葛志，就算他跪下来磕破头，也不再留下！费欣媛打了个寒战，抬头看见夜晚的大街两旁，灯红酒绿到处充满着诱惑，每一个小酒馆、娱乐场所都仿佛在向她抛媚：失落者，何不进来寻找一下平衡？“是呀，我为什么要这样与自己过不去，我为什么不找一个“温暖”的地方，难道只有你诸葛志会吗？”费欣媛想着想着把手机关了，她来到一家夜总会。可是结婚八年，她压根儿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在门口徘徊再三，没有胆量进去，她只能用“意念”报复诸葛志了。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大汤河的入海口，瘫软在沙滩上。从来没有的感觉，孤独、气愤、恼怒、悔恨、憋屈、绝望一古脑涌上心头，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感到彻底的崩溃了。

月光下，海浪一排接一排袭来，如同费欣媛难以平静的心，翻滚着，激荡着。费欣媛太疲惫了，慢慢的，她虚脱过去……

当费欣媛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她躺在开发区医院的病房里，睡眼惺忪的诸葛志在一旁陪着她。看得出诸葛志也并不轻松，为寻找和抢救费欣媛也折腾的一夜未眠。诸葛志告诉费欣媛，是张放救了她，张放已经走了，今天上午十点的飞机，去了美国她姑妈那里。费欣媛自己都不知道，在她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给张放打了电话，张放与诸葛志开车寻迹过来，将她送往附近的开发区医院。

费欣媛住院期间，诸葛志请了假日夜侍侯在床边，病愈后回到家里，他也表现得很好。他甚至学会了做几样饭菜，过去他是从不下厨房的。他知道太太爱喝小豆粥，还专门买来瓦瓷锅熬八宝粥，红豆、黄豆、绿豆、花生、大麦、燕麦，熬出来那个香呀，在盛粥之前先在碗里放一把葡萄干儿，然后盛上粥闷一会，葡萄软了，粥也甜了。

婚姻也是要学习的，除非你拒绝婚姻成长，经过一场磨难，费欣媛诸葛志夫妇，对婚姻从激情到亲情软着陆有了自己的“滑翔”体会。费欣媛在家修养期间，诸葛志工作之余常有短信发来，交流心得：“其实，婚姻就是这样的，经过岁月一点点揉搓，感情淡了远了，彼此太熟悉，没了新鲜感。彼此不再是生活中的唯一，甚至有时候成了负累，两人在一起仿佛不再是因为爱情，而是一种惯性的驱使，于是就有了争吵、冷战、漫骂、背叛……

“原本可以抵挡风雨的港湾也变的不堪一击。这时，离婚也就成了最好的解脱。可是，细细想来，这并不是婚姻惹的祸，

“需知道，无论哪一种状态哪一种环境，都不会尽如人意。读书有读书的负担，工作有工作的压力，贫穷有贫穷的艰辛，富贵有富贵的烦恼。

“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一一承受住了，为何到达婚姻的路口，我们却想到了放弃……如果能安然度过这个危险期，后面长长的日子才会渐入佳境。”

费欣媛也会及时回复：“婚姻和爱情遇到问题时，不要轻易选择放手，有时候要花费点心思小心打理，可能就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还是那句老话，婚姻，是一生的盟约，一世的规轭，一辈子的化合，不要轻率结婚，更不要轻言离婚。

“岂不知，只要你牵着手步入婚姻，不管走不走出围城，你都无法恢复到从前的你。孤独不再是过去的孤独，自由也不复是往日的自由。”

诸葛志：“想一想，我真是太傻了，我才发现自己肆意破坏着的却正是我所梦寐以求的东西。”

费欣媛：“是呀，每当我想起我们一起打拼的艰难岁月，看到这个家，那怕是一个小小的门把手，都凝聚着我们共同的辛劳和汗水。它们就像一把犁，注定是要翻耘在彼此的命运上。”

蓝蓝的天，太阳很大。

费欣媛身上晒得暖洋洋的，“婚纱”们还在拍照。

费欣媛身体刚刚痊愈，本来诸葛志说趁“五一”休假在家，陪她一起来观赏这座竣工一年多了都没有来看一眼的景观公园，可她非得让他把卧室的几盏配灯换成橘黄色的，说完，带着孩子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