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写过一篇《师说新语》,其中讲到:没有权利的教师,即使是中科院院士和博士生导师,他们的正当要求也不会有有人答理。作为北大、清华教师居住区的蓝旗营小区,住着30多名知名教授和中科院院士。他们集资建房,却不仅拿不到房产证,而且要忍受着因建筑商偷工减料而带来的下水道返臭气、漏水、顶层漏雨和墙体开裂等带来的折磨。这些知名学者反复地找本该为他们服务的部门、以及上级领导解决,无论态度多么恭谦,结果总是没有人理会。这不由得使人叹息,在尊崇权势和财富的当下中国,所谓“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只不过是当权者的一快遮羞布,我们的教授仍然处在一种悲哀的境地。
写过这篇文章一年后,
2008年5月的一天,我们的清华、北大教授们又遇到了同样的羞辱,而且这次还有信访官员对北大老教授动了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5月27日一大早,北大和清华的十几位教授来到北京市海淀区信访办,以业主身份反映北京市规划委员会海淀规划分局拒绝验收褐石园的问题,希望与相关领导面见商议,尽早入住已经逾期两年未能入住的新宅。信访办的信访科科长推诿,让老教授们去找海淀建委,这些老教授们表示该找的机构都找了,没有任何结果,这才来区政府信访办的。上午9时10分,该科长告诉大家:“规划分局的领导已经出来了。”此后,他转身走了,把教师们晾在了“候谈室”。这些老教授们可怜巴巴地在那里一等再等, 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始终未见“规划分局领导”的到来。老教授们虚弱的身体快挺不住了,垦请信访科长再联络一下规划分局,希望知道领导到底出来没出来,如果出来,究竟几时能到。
这时,信访科长很不耐烦,几次强行关门,想把站在门口的一位老教授推开。这位年纪66岁的老教授是何许人也?不说不知道,一说让研究中国文学圈子里的人吓一跳。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大中文系主任温儒敏教授,教育部中文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博士生导师。可惜,在海淀区这位小信访科长眼里,温教授的这些头衔不顶尿泥钱,连个政府小职员都不如。尽管老先生保持着从始至终的克制,耐心地恳请告诉大家规划分局领导到来的大致时间,这位信访科长还是发了兽性,突然推搡这位瘦弱的、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国家级老专家的右肩,差一点把他推倒在信访办大门外的水泥地上。
这一切,被在场的其他教授们用摄像机和手机拍了下来。这时,大门里又出现了一名高大男子,双臂高撑着门框,凶狠地警告这些教授们:“我们这儿不让拍照!” 一位学法律出身的教授用法学理论与之争辩。这名男子对这位法律教授不屑一顾,轻蔑地大声质问教授:“你懂什么法?!”
这是发生在21世纪首都北京的骇人听闻的一幕。信访官员对老学者的粗暴,已使我目不忍视了;信访职员对法律教授的蔑视,也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彻底理解了当下的中国,官员和富人就是强者,而教授只不过是仰人鼻息的可怜虫而已。国务院《信访条例》,上写着:“信访部门是各种社会矛盾集中反映的一个窗口,是密切联系群众的重要窗口,关系到我们政府的形象,关系到社会民生信息的畅通,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看到这个条例,我哑然失笑。就是这样一个表达民生疾苦的部门尚且对教授大打出手,还有什么权势部门不敢对教授大打出手呢?在首都北京,在党中央的眼皮底下,官员们尚且敢对北京和清华大学的教授们大打出手,那么在天高皇帝远的京外地区,还有什么权势部门不敢对那些不知名的大学教授们大打出手呢?
教授们啊,你在大学校园内是“教授”;你出了大学校门,不管你是博导还是院士,你就是“叫受”!再不要为发表几篇不值钱的论文而沾沾自喜了,再不要为自己成为博导或院士而在学术圈里显摆了,再不要为评那些鸡肋一样的职称而彼此勾心斗角了。在官僚和富翁的眼中,你就是一个可怜虫,是他们施加淫威和嘲弄的对象,有什么骄傲可言?如果你还年轻,就趁早去从政或经商吧。只有某得一官半职,只有手中握着大把的银子,你才能赢得社会的尊重而不至于在社会上受气。如果你象温儒敏那样已经风烛残年,那么你就默默地受罪吧,谁让你是“教授”呢?不叫你“受”叫谁“受”呢?
2008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