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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在唐朝拔河赋剑器萧华休闲 |
分类: 《玩在唐朝》 |
例如拔河,河东薛胜写过一篇著名的《拔河赋》,本书引用了一段,又顺便讲起有关的故事道──
宰相萧华曾向肃宗皇上举荐薛胜,肃宗却不以为然,萧华便故意将薛胜的那篇美文《拔河赋》放在案头,指望肃宗看过之后能发现薛胜的才华。哪知道肃宗看过之后,根本就不喜欢。萧华再次推荐薛胜时竟然引来皇上一通训斥。
其实这其中的道理再简单不过:置身乱世当中、穷于应付的肃宗皇上,回头再来读薛胜的这一篇《拔河赋》,赋中的那些炫耀,那些璀璨荧煌,那些壮观振腾,全都有一种巨大的嘲讽意味,所以肃宗宁可用像萧华一样依附过贼逆的臣子,也断断容不下这位卖弄辞藻的薛胜。(第144页)
看上去没有什么疑义,而其实并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按《太平广记》卷一四九引《感定录》载:
萧华虽陷贼中,李泌尝荐之。后泌归山,肃宗终相之,唯举薛胜掌纶语,终不行。或问于泌,泌曰:「(薛)胜官卑,难于发端。」乃置其《拔河赋》于案,冀肃宗览之,遂更荐。肃宗至,果读之,不称旨,曰:「天子者君父,而以『天子玉齿』对『金钱荧煌』乎?」他日复荐,终不得。信命也。
可知「萧华再次推荐薛胜时竟然引来皇上一通训斥」并无其事,实为演义。肃宗不看好《拔河赋》及其作者,固然可能是感觉到某种历史的嘲讽,可能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拔河赋》是歌颂玄宗的,而肃宗的上台颇近于抢班,所以他内心深处对父皇欣赏信任过的人往往加以排斥,决不让属于那边的势力渗入中枢。才华高下,封建政治家自然是关注的,但绝对赶不上立场如何之重要。内心深处的东西,皇帝历来不会明白直说。
再如书中在讲起著名的公孙大娘剑器舞时,说「《明皇杂录》中曾提到,僧人怀素看过这位公孙大娘的舞姿,草书遂长,『盖壮其顿挫势也』。」(第182页)按此事出于《乐府杂录》:「开元中,有公孙大娘善舞剑器,僧怀素见之,草书遂长,盖准其顿挫之势也。」这里的「准」有参考借鉴的意思。由此颇可考见各门艺术之间可以相通,而怀素其人悟性极高,触类旁通,多有心得。
在本书序言中作者介绍自己的写作路径说:「于是坐下来翻看史书,凭着祖宗们留下的丰富的文字资料,加上我们从古墓里石窟里挖出来的文物,在此基础上稍加一点想像,应该能大致揣测出前人娱乐消遣的概貌。」这个路子很好,既有双重依据,又有飞动之势。这里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在于「稍加一点想像」,一则加得不能太多,二则恐怕只能在史料的空隙处进行,凡载籍中有明确记载的东西,只宜照着写,此等处似无所用其想像也。
写通俗读物很难,引文过多、一一交代,容易有高头讲章气,毫无想像则文气易断,死板难看;而一旦搞活,弄不好又可能不准确,甚至信口开河,引起误导──这些读物的大量读者一般来说只会全盘接受而无鉴别的能力和兴趣,所以作者稍一大意就可能引起读者的误信。许多专家怕写通俗的东西原因在此,但读者又确实需要这样的读物,这个矛盾要想办法解决。《玩在唐朝》一书总起来看写得很好,读来有益有趣,不可多得;笔者在这里吹毛求疵,无非是想借此机缘发一点感慨,如能引起读书界出版界的一点注意,则幸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