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女人在窗户里说话了：“鹿相，扫了地，给那棵玉兰树浇桶水。树旱了。”黑娃撂下扫帚挑起木桶，到过庭的井台上绞了一桶水浇到玉兰花树下，又浇了院庭中间的玫瑰花。他对小女人指派他做活儿感到很荣幸，他还想浇什么树什么花却没有了。他提着空桶别有兴致地欣赏着玉兰树，花儿早已谢了，墨绿色的扁圆的叶子滴着露珠儿；玫瑰花正含苞待放。他又给厨房的水瓮里绞了一担水，竟然有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很久以前看过白鹿原的电影，却没有看过原著，周末偶尔翻看了两小章，觉得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黑娃和小娥初见的片段，虽说不乏大胆的情爱描写，但看上去却并不觉得不雅，反而有返璞归真之感。且看上面这段文字，黑娃喜欢与小女人独处的时光，于是浇花也显得那么美，那滴着露珠、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不就象征着小娥吗？小娥嫁给年过七十的郭举人为妾，过着没有爱也没有性的生活，她的内心是渴望着黑娃这样年轻后生出现的，所以举动里多了几分大胆与泼辣。
“黑娃的手指触到了钩在碗底上的小女人的手指。那一瞬间，黑娃的心就猛地跳弹起来，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她似乎毫不在意，叮嘱说：“鹿相，你款款吃。吃好。出门在外，饭要吃好。”黑娃吃不出饭的滋味，蒜不辣，辣子也不辣了，馍馍嚼着就像是一团泥巴。他的喉咙淤塞，胸腔憋胀，顿然没有一丝食欲了。”
“鹿相，你款款吃。”很欣赏方言里蕴含的味道，一句款款吃，将小娥对黑娃的好意表露无遗，而此时的黑娃也已经分不出饭菜的味道，蒜不辣，辣子也不辣了，他的口里心里已然没有了其他东西，满满的都是这个小女子。
“院庭里很静，正午的阳光从玉兰树浓密的枝叶间隙投射到砖地上。两只盛满水的木桶搁在井台上，洗衣盆扣在墙根下，显得很凌乱。黑娃把木盆拎起来放到井台下的渗坑边上，那是小女人往常洗衣服的地方。看看庭院里没有任何异常的变化，他撩起布衫下襟擦擦脸上的汗，就走出了这个空寂安谧的院子。”
这时的黑娃与小娥已初尝滋味，连景物里也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阳光、玉兰树、盛满水的木桶，女人洗衣的井台，庭院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而实际上人物的内心已起了波澜，对于小娥和黑娃来说，都对新生活充满了向往。用小娥的话说，即使明日或后日死了，也不惦记啥了。
记得白鹿原小说刚出来时，曾一度引起争议，争议最大的莫过于作品里大胆的情爱描写，这部作品获得茅盾文学奖前，作者也进行了删节。我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好，判断一部作品中的某些描写是好是坏，关键是看它是否是推动情节和塑造人物的必须，如果单纯为描写情色而描写，也许就落在低俗的层面，但如果这些描写和故事融为一体，和人物性格的塑造密不可分，那么它依然不失为一部好的作品。
黑娃本是底层的长工，他野性、充满了叛逆，而小娥同样具有抗争的思想，不服于命运的安排，见到她喜欢的黑娃时，最原始的情欲凸显了出来，陕北的一望无际的麦田成为他们爱情的摇篮。那么这些描写也就显得很自然了。
爱情本身不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古代的鸿雁传书不乏含蓄的美，黑娃和小娥的白鹿原之爱又有着某种原始的美。我想，只要是真实的情感体现，麦田里凸显的野性之爱也有其动人之处吧！
喜欢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