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南行+》旅游随笔（20）

毛坝旧事

我原先不知道回程从紫阳到镇巴要经过毛埧，预先订行程计划时便提出要去毛埧一游。事后才知从紫阳经镇巴回汉中，毛埧是必经之地。从紫阳上高速半小时车程即到毛埧。

当年我和老工人王录从紫阳去毛埧，当地人告知这段路程长150华里，我们走了三天。途中住宿二晚，记得其中一处叫瓦房店。因为这段路全是山路，盘旋曲折，我感觉几乎全在半山腰中行，山路大多在一条河谷之上。听老乡说，雨后走路最危险，山上偶然滚下一块石头，哪怕不大，也能把人砸死砸伤。我们三天平安过境，没见落石。但这种情况我和胡祖敏、徐东原在镇巴山间碰到一次，行走时身后一声响，回头看，来路一处崖壁崩塌了，我们就是从这处崖壁下走过来的。

覃承轩老家还在深山更深处，交通不便。我这次到毛埧来主要目标是为了寻找一座我登过的山，再看看它究竟有多高，有多深。因为当年登这座山曾有小意外，并写了一首诗纪念，可看出我想重见它的原因。全诗并序照录如下:

巴 山 纪 游

1969年秋

 吾在陕南招工，辗转至紫阳毛坝，乃大巴山腹地也。饭后无事，信步寓外，见一荒山甚伟，遂嘱同行老王山下稍候，咱去山顶上瞧瞧即回也。

少年壮志比天高，

疾步登山上云霄。

举目四顾长天阔，

低头河川如带绕。

犹见鹰鹞脚下飞，

回首来路已迢遥。

谁知山外还有山，

不临绝顶岂堪豪！

路断坡陡榛莽深，

方识山大人渺小。

鼓起余勇再登攀，

一峰更比一峰高。

退不甘心进又难，

野旷无人心起毛。

力疲气喘思暂歇，

汗出如浆欲昏倒。

耳鸣眼黑便意频，

就势蹲下坐蒿草。

万籁无声日色黄，

谁知虚脱在荒郊。

惊魂初定忙回步，

连爬带滚下山腰。

同伴笑问山中景，

妙不可言作解嘲。

山不仅有高，还有深，还有广，而我青年时代却把山看成一个平面，就像画儿上似的。或是远看山只看粗轮廓，不能从立体纵深去领略山的雄伟、深奥和广博。一句话，把山小看了。经过生活的积累，人生的磨练，才进一歩认识了山。“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山中童子都懂得此山深远不能尽知。杨万里诗云：“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空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这是深谙山之复杂的过来人语。我在南京生活多年，外表看紫金山就是两座峰，因多次爬此山，明白山的立体纵深。但第一次爬幕府山，就发生了如毛埧爬山的“轻敌”思想。山并不高，事先没想到在山中转来转去花那么多工夫，才从另一条路出了山。如果再联系”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道理就深了一层，没能力再说了。有了《毛坝记游》这段经历，既然旧地重游，岂不想再到当年爬过的那山脚下看看。

我们在毛埧镇上停下车，当年的毛坝样子已毫无踪影。在一条顺水依山的长街上转了转，山形都被街道楼房挡住了，连当初居住点都找不到，更别提那座爬过的山。

在小街下方河谷低处拍了些风景准备返回时，小覃找来一位80多岁的老大娘，指出当年毛埧的几间老房子的位置，大概就是公社时期的招待所了。我一看房子果然陈旧，尚有文革文字遗留，门已封闭，无任何印象遗存，拍了几张照片离开。但就是找到那山又能怎样？意到了，那就该和王子猷雪夜访戴那样，乘兴而来，兴尽而去，合相宜也。于是和大家一起告别毛埧，驱车向镇巴进发。

有件事还要补充一记。现在看毛坝河滩那点水，或因现在是枯水季节，当年我在时不是这样的。我们从紫阳到毛坝走了三天，回去时带了一队新招工人，从毛坝到达紫阳不过花了几个小时。怎么回事呢，我们是坐两个船筏漂流到紫阳的。毛坝这边是上游，向紫阳顺水，两位船工一前一后，左挡右拦，经过激流险滩十分惊险，大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意思，印象深刻，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