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梦里的记忆(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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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元宵节有着与众不同的感情,不仅是这个节日寄托了太多的传统意义,而且这个节日在我青春岁月里有过那么美好的际遇,但是今年我却有点不想过元宵节了,因为过了这个元宵节,张树就要离开岷县,回到她的家乡去了。虽然我跟她只是相处了近一个学期的同学时光,但我却将她视为值得尊敬而且十分知心的朋友,我真的舍不得与她分别。
然而,时间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意志而停止,转眼间正月十五到来了。县城的街上开始锣鼓喧天,各种传统的元宵节庆活动纷纷上演,露天电影、社火秧歌、舞龙舞狮、观赏花灯、施放焰火、铁芯子表演,城里到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整个县城都沉浸在节庆的欢乐气氛中。
我一面努力地改变自己孤僻的性格,从正月初六后的这几天,我几乎天天和往日要好的同学们相聚;另一面却在暗自焦虑中数着距离张树要走的天数,这种留恋之感不亚于对喜爱的人的那种难分难舍,难道我又喜欢上了张树?唉,要真是这样,那我又要重蹈覆辙,再次陷入巨大的失落和惆怅之中。
但是,我一想到张树对我的真诚鼓励,我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自作多情。在正月十五中午,晓军和几个哥们如约到我家来做客了。好久不见,大家都格外亲热。爸妈是头一次见我有这么多的好友,也很高兴,便亲自到厨房里整饬了一桌酒菜,又拿出家里的好酒来款待客人,并且特意将酒桌摆在宽敞的东厢房堂屋里,让我们更加自在的欢聚。
晓军等人按照老规矩去正屋给我爸妈敬了一杯酒,这才回来落座。虽然大家亦如从前那么开心,但每个人的话语和神情都多了些许成熟。这在以前是看不到的,说白了以前的我们就是几个毛毛糙糙的不羁少年,活得不谙世事,目中无人。如今,大家各奔东西,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之后,每个人显得沉稳了许多,而且彼此之间更加亲近。
我和晓军等三四个人作为还留守在家乡的人,被几个在外地求学的人格外关照。大家心照不宣的不讲自己在外上学的喜乐,只是用发自肺腑的友爱之语来相互鼓励。虽然他们中有两个是读自费大专、有两个是上电大、还有一个凭关系成了某机关的委培生,但毕竟能走出了这座小县城,去外面更广阔的天地拓展眼界,也足以让我和晓军羡慕万分。
虽然这些日子我跟大家天天欢聚,但我还是为自己曾疏远大家感到愧疚,所以一个劲地劝酒,表现热情好客的模样,这让几个哥们颇感欣喜。于是,大家就放开怀地喝起酒来。男孩子们一喝酒就会动感情,就容易喝多,酒意上头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唱起歌来,闹腾得震天动地。
就在我们狂欢之时,突然小弟跑进来,很神秘地对我说:“哥,门外有俩个姐姐找你!”
我先是一愣,赶忙起身离座,到大门口一看,原来是张树和张蕊来了。她俩都穿着很整齐,打扮也很端庄可人。只见张树是一身灰绿色的小西装,雪白的领口用丝带扎着一只漂亮的蝴蝶结,左胸口的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刚刚剪成流海的发型更显得清秀端庄;而张蕊也一样的打扮,小西装颜色则是草绿色的,只不过带着花格,圆圆的脸庞上依旧带着腼腆和羞涩。
我没想到她俩会来造访,很惊喜地将二人请到东厢房里。我向大家一介绍,老同学们忙不迭地起身让座。爸妈闻讯,赶忙让小弟添了两套碗筷,又加了两盘菜和一瓶葡萄酒。
大家挨着重新落座,我给两个女同学斟满酒,然后很感激地向大家说:“张树和张蕊是我在一中复读时最佩服的两个同学,她俩对我的学习帮助很大。不过,张树过两天就要回老家了。在此,我就用这杯酒,为她饯行吧!”
大家听了,纷纷举杯,每个人都向张树说了句祝福的话。张树跟大家是初次见面,却依旧是面带微笑,大大方方的跟每个人碰杯,并致以谢意。喝了杯中酒,张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很认真地说:“这是给你的,你回头再看吧!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我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信封,郑重地揣进口袋里。
张蕊见东西已经送出了,拉了一下张树:“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张树站起身,微笑着跟在座的人说:“很高兴认识大家,我祝你们每个人都能宏图大展,前程无量。再见!”
杨鹏是我们这帮人里长得最帅的,也是最有气质的一个。他显然对张树也颇有好感,忙说:“再坐一会吧,着什么急呀!”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挽留,比我这个主人还要热情。
张树笑着说:“你们男生喝酒,我俩在这碍事。走啦!”说着,跟着张蕊往外走。
我急忙送她俩出来,一直送到胡同口。张树站住脚,对我说:“你快回去吧,这半截路就算你为我送行了。明天清晨我坐我哥单位的车走,你不必来送,就此别过吧!”
张蕊的眼圈已经红了,听她很遗憾地说:“本来我也要去送你,你这么一说,那我明天没法送你了。”
张树笑道:“没事没事,反正我们都约好了,高考后在兰州相聚!”
我心里也阵阵空落,但能在此刻见张树一面,倒也心生欣慰,点头道:“好吧,那我祝你一路平安。回到家后,就给我们常写信吧?”
“好的。你俩都要保重,开学后代我向班里的同学们问声好!”张树说完,冲我微微一笑,扭头就走。
张蕊没马上跟着去,怔怔地看着张树的背影,对我说:“我就这么一个好朋友,这么快就分别了!某某,知道吗?今天她一大早就来找我,帮我化妆打扮一番,就带着我去照相。说要留个纪念给我们俩!”说到这儿,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很少跟人打交道,她怎么也会把你当成知心朋友呢?难道她喜欢你?”
我脸上一红,忙说:“别瞎说!我那里值得让她喜欢呀?”
张蕊笑了笑:“嘿嘿,我们女孩子的心思只有女孩子懂,可惜呀!”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她可惜什么?
张蕊见我难为情了,便正色道:“张树这个人太优秀了,善解人意,开朗大方,学习又好。而我长这么大就知道学习,也不善于跟人交往,是张树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和缺点。所以啊,我也很感激很喜欢她,视她为最好的朋友,我俩已约定要考兰州大学或者西北师范大学。你也要努力哦,今后我也会把你当成好朋友的,在学习上我俩相互帮助吧,争取一起考上大学!”
我对张蕊的话颇感意外,很感激地说:“谢谢你,张蕊!”
张蕊见张树已经走远,赶忙说:“好了,那我走了,你快回去吧,别让客人们久等!”说着,小跑着去追张树。
这时,天上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让我满心欢喜满怀惆怅!
我回到家,晓军他们还在喝酒。看见我回来,就纷纷夸赞起张树来,都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也难怪,在我们那小县城,确实很少见到如此落落大方的大城市女生。
我落座未稳,小弟又突然飞跑进来说:“哥,外面又有个姐姐找你!”
“噢!?”晓军等人齐声惊呼,齐刷刷地盯着我看,每个人都显得十分意外。
我也一愣,不知道是谁找我?我满脸通红地出了屋子,看见大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秦梅。她明显比上次见面时更显端庄和成熟,衣着打扮也比原来有品位,而且化了个淡妆,显得很淑女。但是,她一看见我,却扭头就走。
我心中有愧,急忙追出去,故作镇定地笑道:“是不是怪我没有提前迎接呀?别生气,快进屋坐吧!”
她站住脚,慢慢回过头来,很幽怨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到兰州去找我?”
我赶忙解释说:“我高考落榜了。现在复读呢!”
“哦?”她的脸上也露出惊诧地表情,但又很释怀的破涕一笑,走到我近前说:“原来这样啊,我一直没见你的音信,还以为你在躲我呢!”
“哪会呀,请到屋里坐吧。”我很违心地辩解着,又盛情邀请她,“我的几个老同学都在我家聚会,他们中有几个也在兰州读书,都认识一下吧!”
秦梅犹豫了一下,跟着我进了东厢房。晓军等人正邀三喝四地划拳,看见秦梅进来,赶忙停下来起身让座。我给秦梅换了套杯具碗筷,然后向大家相互介绍了一下。
秦梅很客气地向每个人一一点头致意,然后借口不喝酒,独自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几个男生喝酒。
我觉得让她一个人枯坐着有点尴尬,就给她沏了一杯茶,坐到旁边陪她说话。
秦梅打量了我一番,很关切地说:“你瘦多了!学习再累,也要注意身体。”
我笑着说:“我身体好着呢,就是学习上确实有压力,总觉的进步不大!”
她叹了口气:“唉,你这个人心思太重了。如果你能把心放开,让自己再乐观些就好了!”
我很诧异女生们的洞察力是如此一致,点头认同,并指着越喝越高兴的晓军等人说:“如果我能像他们那样开朗就好了,可是我的性格已经定型,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多少。不过,过去这半年复读,在好朋友们的帮助下,想明白了很多事,也尝试着改变自己,希望能像你说的那样,把心放开,活得乐观自信。”
我的话被那几个听见了,很重感情的杨鹏端着酒杯过来,说:“大家都是好兄弟,别说那些虚话。来,把这杯酒干了!”
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也给秦梅斟了一杯,说:“我很惭愧,真不配做你的朋友,对你也造成了很多伤害,谢谢你还来看我!”
秦梅接过酒杯,很不解地看着我说:“我没觉得你伤害过谁,你不必这么客气!”
这时,晓军凑过来对秦梅说:“刚才听说你在兰州读书,那以后你跟任安和高旭多联系,他俩都在兰州上学,好相互照应!”
秦梅说声谢谢,举杯对任安和高旭笑道:“那就以后多关照啦!”
任安和高旭很爽快地举杯回敬,这下子气氛活跃了许多。秦梅的情绪要明显好了很多,主动给大家添上茶水,然后挨着我坐下,跟大家一起分享在外读书的趣事。
晓军本来是个活泼的人,平时爱说爱笑,今天几杯酒下肚后却渐渐沉默起来,话语很少。
任安见状,就对他打趣说:“今天晓军有些不对劲呀!振作点,干嘛一声不吭的喝闷酒?”
杨鹏在一旁拍了拍晓军的肩膀:“喝多了吧?”
晓军摇摇头说:“没喝多,就是心里烦闷!”
任安笑道:“看来还真有心事。说吧,说出来哥帮你!”
晓军又摇了摇头,端起酒杯说:“没啥好说的,你也帮不了。来,喝酒吧!”
众人也就不再追问,又开始划拳喝酒。喝到最后,每个人都喝醉了。我们那里喝酒成风,人人都是海量,不会喝酒的人会成为笑柄。我们这些还在念书的学生也不例外。前面我说过,在这帮同学里,我是唯一不会划拳的人,而且酒量也不行,所以,我很快就喝醉了。
秦梅一直耐着性子陪着我们,她也被大伙逼着喝了四五盅酒,脸蛋也变得红彤彤的,只不过看上去还算清醒。当聚会结束,我强打精神送朋友们出门后,回到屋里看见秦梅主动帮着我妈收拾残羹剩汤,还不顾我妈的极力劝阻,到厨房里帮着洗刷起碗筷来。
父亲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秦梅,又很纳闷地看着醉意阑珊的我,不知道这个女生跟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啥关系?
等秦梅洗完碗筷走出厨房,很有礼貌地进屋对我爸妈道了声别,然后向我告辞说:“我该回去了!”
我赶忙送她出门,并注意要送她到家门口去。
这时,天上依旧细雪纷纷,地上又落了一层白。
我的酒劲还没消散,眼前发虚,脚下发软,但还是强撑着没喝醉的样子,一步两晃地陪着她往前走。当我俩走到距离秦梅家不远处的小桥旁,看见晓军正斜靠在一棵树上,自行车倒在地上,显然是醉意上头,已经走不了路了。
我急忙走上前去,扶起自行车,搀住他问:“晓、晓军,你、你行不行?”
他闭着眼睛,摇了摇手,说:“没、没事没事,歇会就好!”
秦梅笑对我说:“你们都喝醉了,就别撑着面子了。来,我推车子,你扶着他,我俩送他回家吧!”
我点了下头,把晓军的胳膊架到我的肩上,半托半扶这晓军往前走。秦梅则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走了半截,晓军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我问:“你哭啥?别、别哭了,多、多丢人!”
晓军哭着说:“我还想喝酒!”
“还喝?再喝就趴下了!”
“喝醉了真好,没有烦恼!”
“没烦恼你哭啥?”
“我哭我活得没意思!”
“为啥没意思?”
“就是没意思!人家都不理解我的心,活着有啥意思!”
我听了这话,不由一愣,问:“谁不理解你了?”
他说:“文娟,文娟不理解我!”
我觉得很好笑,接着问:“谁是文娟?”
秦梅在一旁掐了我一下,示意不要再问了。
晓军嘴里嘟啷几句,却说不清楚。我心里一阵嘿然,这小子也会恋爱?我觉得自己的疑问有些不合理,也就没有再问他,架着他继续往前走。
无论哪个时代,处于青春年华的人都一样,都会对异性产生朦胧而又美好的情感。只不过在我们那个年代,人们对感情的表露十分含蓄,喜欢一个人却又不想让人知道,所以都喜欢藏在心里,将自己憋得十分苦闷。所以,我在暗笑晓军的时候,有种同病相怜的同感,忍不住偷偷打量秦梅的反应。而秦梅推着自行车在一旁走着,脸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架着晓军强打精神往前走,人们看到两个小醉鬼走在街上,都见惯不怪。在路过小南门十字路口时,我看见育霞了。她依旧站在一个摆满花炮的摊位后面,头上还插着我去年送给她的那朵粉红色的绢花。但是,在她身后的凳子上,坐着那个让我厌恶的跛子,那人依旧头发梳得油光,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很有派头地嘴里叼着一支香烟。
我的心烦闷起来,将目光躲到人群后,架着晓军一摇三晃地往前走。当我们踏上通往县二中的新华街时,我回头一看,见秦梅依旧默默跟在后面,脸上依旧保持着很自然的微笑地,好像很欣赏我们喝醉的模样。
我将晓军送到家后,师母挽留我吃晚饭,我考虑到秦梅还在校门外等着,便谢绝师母的好意,叮嘱两句后出来。秦梅饶有兴趣地提议还从河堤上往回走,我也是好就没去那段河堤散步了,便点头答应,并深呼吸两口清冽的空气,让自己能更清醒一些,免得在河堤上摔跤。
于是,我们俩踩着地上的残雪,踏上了叠藏河的大堤。此时河对面的河滩上依旧伫立着疏疏落落白杨林,河滩后面的庄稼地也还覆盖着白雪,再远处便是巍峨高耸的东山,那山顶的信号塔如一枚尖刺,细细地直刺碧空。收回目光,看到河堤下面叠藏河变得像条无力的清溪,蜿蜒流淌在干枯裸露的河床,全无夏季那浩浩荡荡的磅礴气势。
我俩默默并肩而行,又像以前那样从人民桥下穿过,登上了中山公园的边缘河堤,此时,公园里曾经繁茂的的树木和果林已经被砍伐殆尽,变成了空旷萧瑟的一大片雪地。我不由自主地感喟起来:“冬天的景象本来就凄凉,这公园里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太荒凉了!”
“你没听说吗?听说这公园要被开发成商贸城了。”秦梅轻描淡写地说着,又很关切地问,“哦,你这会感觉好点了吗?”
我本来清醒了许多,一听这个消息,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差点跌倒。秦梅赶忙扶住了我,关切地问:“是不是觉得头晕,坐下来休息会吧?”我是没想到这个公园就要从眼前消失,一时难以接受而已,觉得自己生活的这座小县城正在快速蜕变,正在一点一点地抹去昔日美好的一切旧迹。我怅然若失地说:“变化真快啊,没想到这公园也会被毁。”
她笑了笑说:“嗯,世事在变,人也在变,总不能一直保持不变吧?某某,我劝你还是要少喝酒,喝醉了不好,再说了酒多伤身。”
我笑说:“放心吧,我不会多喝。这次主要是跟一帮好朋友很久未见,又想开了一些事,所以就多喝了几杯!”
她很理解地点了点头,突然提议说:“今晚东门有元宵灯会,我们去看吧!”
我听了这话,禁不住又想起曾经跟育霞去看灯的情景,心里禁不住一阵揪疼。便婉拒道:“算了吧,都是人挤人!”
她听了,好像有点失望,但还是用很温婉的声音说:“那好吧,晚上就去我家吃饭吧?说实话,我还一直没请你去我家做过客呢!"
我觉得不好再拒绝,点了点头,见时间还早,便与她并肩坐在河堤上,背对一片荒芜的公园,面对气势全无的叠藏河,聊起天来。秦梅先问我在县一中的学习情况,我简略地给她讲了讲,不知为何,我没有向她提到张树,说说我对张树的那种带有敬爱之意的好感。尽管张树留给我的信就在紧贴胸口的口袋了,就像自带温度一样暖着我的心。
秦梅从我的讲述中知道我的学习很有进步,也很是高兴,笑道:“加油吧,我很期待咱们能在兰州相见的日子!”
我看着她那期许的眼神,心中又滋生出歉疚之感,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其实也很优秀,对我也是真心的好,但我却对人家只是一种若近若离的态度。这时,她站起身来,伸手搀着我说:“走吧,这样坐着有点冷!”
我俩小心翼翼地在河堤上往前走,到了宽阔处,她才放心地松开手。等走到她家门口,秦梅先进去牵住看家护院的大黑狗,然后招呼我进了院子。我看见她家院子不算大,在院子一角开辟了一小块花圃,一棵苹果树上还挂着几个饱经风霜的苹果。
秦母闻声出来,招呼我进屋坐。我恭敬地问好之后,进屋到客厅落座。秦梅给我沏了杯浓茶,她妈妈端了一盘干果进来,放在茶几上劝我吃,然后坐在对面打量我,问起了我家的情况。
秦阿姨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妇女,肤色微黑,神情平静而又和蔼,但是在眉目之间隐隐透露出些许忧郁。我一一对答,虽然很拘谨,但还算很恭敬有礼。
秦阿姨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很高兴地说:“小梅好几次给我说起你,我也很想见见你。难得你今天来做客,让小妹先陪着你聊天,我去做饭。”
我说:“阿姨,我还不饿,您不用着急做饭。”
秦阿姨却执意说道:“你别客气,天快黑了,也快到做完饭的时候了,你坐着喝茶。”说着,伸出手来给我看,“你看,阿姨这手落了残疾,啥重活都干不动了,但是做饭还可以!”
我看她的手十分干瘦,像枯干的树杈一样。突然,我觉得心里一酸,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涌上心头,便点了点头:“阿姨,等秦梅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您就享福了!”
秦阿姨苦笑了一下:“我们这一辈人,都是在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习惯了。我只希望她将来不要像我这样受苦就好。不过,你们年轻人赶上好时候了,只要努力都会很有出息的!”说着,便去厨房了。
堂屋里就剩下我和秦梅围炉而坐,我一面烤火,一面问秦梅:“刚才你说中山公园要开发成商贸城,这事我确实没听说过。不过我倒听传闻说要修环城公路,可能要占很多田地,你家的有些田地正好在洮河大堤那一带,万一被征用,可能会有补偿。那时候,你家的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也不能指望那个啊!”秦梅摇头说,“不过,万一真如你说的,那要毁多少的林地和田地啊!”
我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问道:“你有大学的照片吗?让我看看!”
“好啊!”秦梅笑着将我带到她的房间,我看见屋子收拾得十分干净温馨,在她的床头的墙上,她用很多好看的明信片拼成一个扇形,在书桌的玻璃板下压着很多照片,但都是在中学的一些合影。靠近书桌的小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文学作品。
秦梅请我落座,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影集,给我翻开看她在大学的照片,一面讲述她在大学里的生活和学习情况。我被照片上那美丽的大学校园深深地吸引了,也被她口中的大学生活充满了向往,幻想自己也走进大学校园的情景,不由激动起来,说道:“你们学校太美了!”
“其实我上的这所学校并不算兰州最好的,要说好的学校,还是兰大、西北师大、政法学院等!”秦梅说到这里,用信任的眼神看着我,“你是个有梦想的人,也很努力。我相信天道酬勤,你一定会考上一所更好的大学。”
我听了她这番鼓励,顿时豪情大起,点头道:“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加倍努力的,希望能如你所说,我们能在兰州相聚。”
“好,记住你说的话,不要再给自己任何退路和借口!”秦梅用很坚定的口吻告诫我说。
“嗯!”我很有信心地点着头,继续听她讲解那些照片里的风光和人物。就在我俩聊的正高兴时,秦母在外面喊她去帮忙。
秦梅答应一声,笑着对我说:“你先自己翻着看吧,我去帮妈妈做饭,她的手不能用劲。我给你做顿拿手的牛肉面片。”
我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女孩子的闺房里,点头说:“好吧,我去堂屋里一面烤火一面看。”
她笑着说:“堂屋里还没这屋里暖和呢,你就在这里呆着吧,要是觉得困了,就躺一会儿吧,饭熟了我叫你!”
我被她的盛情打动了,只好说:“也行,那你去忙吧?我坐着看一会书。”
秦梅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我坐在她的书桌前,继续看那影集,看着看着就犯迷糊,不由自主地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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