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脚步按部就班地向前行走着。虽然我在塑料布围拢起来的床上顺利地长到了七个月大,但是,夜晚越来越凉了,显然给我的露营生涯带来了麻烦。为了保证我的健康,妈妈和爸爸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在讨论中他们一致决定,暂时放弃这边的居住点,带着我去南华里生活一段时间――毕竟,那边的人们都住在平房里。
在我的《外婆》一文中,我曾经写到,由于不是长孙,我自幼被重男轻女的奶奶鄙弃。我的性别也连累了我的妈妈,她作为大儿媳的身份,从我呱呱坠地的那一天起,就被奶奶毫不留情地划上了省略号,因此,虽然外婆家和奶奶家仅仅一墙之隔,我和妈妈却只有一处可以投奔。
我忍不住要再一次地说,外婆是非常爱我的。奶奶对我的轻视和冷漠,愈加激发了外婆整个家族对我的疼爱,无论舅舅还是姨,他们都全心全力地呵护我,我得以始终在一种暖融融的情份中明朗地成长。当1976年的那个秋天,妈妈抱着我出现在南华里的小院外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外婆用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了我。
因为那个时期余震依旧时常骚扰,为安全起见,外婆家和南华里的其它人家一样,都用砖头把几张床的四脚垫得高高的牢牢的,并把厚厚的被褥铺到床底下,每当天黑,大家就会钻到床下去睡觉,这个样子,万一房顶被震塌了,起码还有结实的床铺做个缓冲。
没想到的事情,在我抵达南华里的第一晚就发生了――当妈妈抱着我,准备和外婆一起到床底下就寝的时候,我忽然愤怒地大哭起来,声嘶力竭地表达着强烈的抗议。起初由妈妈自己哄我,但随着时间的延长,我哭喊程度的升级,外婆家的男女老少不得不一齐上阵,使出各种手段来安抚我,试图缓解我的抵触情绪。
结果自然是无效。七个月大的我用智慧粉碎了所有的糖衣炮弹,用强悍的个性把阴谋逐一击破,全家人让我搞得无计可施,疲惫不堪,只能陪着我妈妈站在小院当中。
眼看着夜越来越深了,总不能让全家人这样耗下去,我的妈妈只好横下一条心,拿出被子铺在垫得高高的床上,问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张大眼睛打量一番,不哭了。
妈妈转身对大家说,你们都在床下睡吧,我们娘俩睡床上好了。
这怎么睡啊,太危险了,如果大的地震来了,房顶塌掉,不就送命了吗。舅舅和姨还不死心,试图再做一次努力。妈妈说,就这么定吧,这孩子就这个脾气,再折腾下去,一夜都不用睡了。我就跟着她睡床上,生死有命,看我们娘俩到底是个什么运气好了。
我们娘俩到底是什么运气?当然是好运气,否则就没有今天的我坐在这里码字了。在外婆家的床上睡了两个月,大的余震始终没有来,南华里的平房安如泰山,我夜夜好梦。
十一月份,天气越发冷了,地震带来的恐惧感已经逐渐消退,而且,大地也趋于平静。我们和其他邻居一起,返回了自己的居民楼,安床,扫地,生火,做饭,酸甜苦辣的生活在那一个与众不同的初冬里,重新纳入了正常的轨道。
全文完
特别说明:本文为博主原创,谢绝转载,侵权必究。
欢迎阅读南宫灧原创文章
【梦回南华】
这是我的胡同,我的小院,我的姥姥家。我的身体在这里拔节,梦想在这里发芽,我最透明的快乐和最香甜的睡眠都被安置在这里,定格成不可复制的永恒。城市在前进,岁月的激流荡起浪花,卷走了木门,也拍散了一摞摞的砖瓦。它沉没了,连同那些青苔,果实,树影,那个山海关的汽水瓶,那只总是躲在叶子底下唱歌的蝉,它们一起不见了,这让我有一丝被连根拔起的伤感,又有一种隐约的安慰――它们终归是在一起的,彼此挟裹又彼此包容,彼此掺杂又色彩分明,只要它们保持这种完整,我就能安然地生活在任何方向。『点击此处阅读全文』
【外婆】
作为一个家庭妇女,虽然生于大城,外婆生活的圈子依然很小,尤其她的晚年,几乎不怎么出门,但是她对生活的热爱,对爱情的坚贞,对美的欣赏,对生命的尊敬,都成为了我们难以逾越的标准。『点击此处阅读全文』
【我爸我妈的明星脸】
我爸我妈的结婚照。这张照片曾经被照相馆摆在橱窗里20年,可惜家里的照片有点刮花了,但无损我爸的英俊和我妈的美丽。『点击此处阅读全文』
【鼓楼东街的青梅竹马】
亲爱的,当风记录下所有的往事,当那些爱的音符环绕了彼此的心,牵手,在五月的鼓楼东街上,在那面长有青苔的地砖前,你融入了我的往日时光,化身为我蜜糖罐旁侧的青梅竹马。『点击此处阅读全文』
【Marlboro爱情】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躲在挡板后面,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个四方形的小纸盒,上面是两个牛仔在夕阳下的剪影,和一句话――Those
things of Marlboro。
再打开,里面是六盒小小的、图案各异的火柴。他有点不解,平时在Q上,她不是总劝自己少吸烟吗,为什么要托朋友不远千里,带来这几盒万宝路图案的火柴呢?『点击此处阅读全文』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