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我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并把《读者》摆在桌边。才俊并没有让我等得太久，当我看着柳树出神的时候，他已经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互致问候的阶段，也是彼此打量的时间。才俊高高瘦瘦的，脸上的痘痘们颗颗饱胀，或明或暗的红色皮肤代表着它们蓬勃的生命力。眼睛不大，且隐藏在镜片的后面，肆意的眼神，让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打了折扣。当然，最突出的是他的鼻子，鼻头滚圆鼻翼肥厚，上面黑头配着红粉刺，使得那里看起来就象一颗被挑剩下的烂草莓。

    你多大年龄？才俊忽然问。

    ――24。

    那还小嘛。做什么工作？

    我们的交流，就在这样无聊的问答中开始了。才俊的问题真不少，我一度很跑题地在想，是不是片警的工作比副校长更适合他？

    除了跑题的思绪，剩下的时间里，我就一边回答问题，一边瞧着那颗烂草莓，才俊显然不满意这种单向的交流，他忽然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我说，其实我没有什么想法，是我家人安排我来见你的，所以我也没有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如果聊得来，也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才俊对我这个答复显然有点失望，他翘起二郎腿，歪着头想想，说：既然你没可问的，那我给你讲讲我这个人吧。

    我出生在大西北某地，老家很穷，也很乱。我们上小学的时候，书包里都揣着砖头，到了中学，就改成揣菜刀。我考上天津的大学，毕业就留在这里，任教。

    ――为什么要揣着砖头和菜刀？

    打架啊。他白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正汩汩地冒着傻气。

    ――哦。我应了一声，忽然想起大学同寝室的苹，她跟才俊无疑是老乡，那位女子也是暴脾气，招不得惹不得，脸翻得比眨眼睛还快，据说她对我们还算客气，在老家的时候，和父母姐妹之间，一言不合，都是直接用厨具来继续交流工作的，一个丢汤锅，另一个就报以炒勺，里面的汤菜都跟着飞来飞去，很是壮观。

    ――现在应该好多了吧。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

    嗯，是好多了。才俊伸了半个懒腰，都吸着呢，精力都放在弄钱上了，谁还打架。

    ……

    后来我发展的还不错，介绍人可能也跟你说了，再有个一两年，估计我能当上副校长。才俊接下来就说到这方面，很得意，痘痘们越发红润有光泽了。

    其实，我们学校有女老师追我，教政治的，教语文的，就连校长，都想把他女儿给我。

    ――那你干吗不在里面选一个呢，志同道合，多好。

    切。他冷笑了一声，两只手举起来，交叉在后脑勺上，镜片后面的眼神一闪一闪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找个同学校的，第一不自由，第二嘛，将来她了解我多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要是闹起来，就更不利了。我找个外面的人，整个学校的那一帮，就只能看见我想让他们看见的表现了。

    不过现在嘛，他们也不知道我在外面找对象。校长那儿我还拢着呢，老师们也都对我不错，等着，等我当上副校长再说。

    怪不得这家伙能往副校长的位置上爬，我想，他天生就是这种摆弄手腕的角色。和这种人在一起，能睡踏实觉么？

    别的也没什么，哦，对了，我这个人还有个特点，怕热。三九天，我也得开着窗户睡凉席。

    拉倒吧，就冲这心机，这火气，这草莓鼻子，才俊，您赶紧另择良伴吧。

    我编了个理由，说是要赶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才俊跟我一起下楼，走到存车处，看看我，总结说，我对你印象不错。

    谢谢，那什么，我得赶紧走了，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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