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妈妈不要加班，多陪陪我。”

        当这稚嫩的孩子的声音在背景音乐中出现，我的心就突然颤动起来，疫情封校期间，多少与孩子有关的声音与画面又在我的心中浮现：小苗说，我今天看到儿子了，隔着栏杆和隔离线；王伟拿着手机说，来看看，这是我闺女；玮娜坐在郜珂旁边，看着手机视频说，格格在学习；敬标叹着气说，我和吴凡都是班主任，姥姥姥爷在家照顾孩子；志新说，亚菲的孩子还在吃奶；海平发短信，我在村里，在组织群众全员核酸检测，王奕杰最近心态咋样啊，我好长时间没有见他了；爱敏说，彤彤最近有进步了；庆杰说，一中学生都是最优秀的，我们不能让家长失望；广利说，疫情期间，孩子怎么办呢；新江说，不用通话，不打搅云翔学习；怀忠说，妞妞病了，咋办呢；永强说，阳阳一个人在家进行专业课线上考试，回不去学校，马上高考，真发愁呀；二祥说，不要给燚凡送东西；少锋说，都想孩子了吧；靳欢说，我想孩子；杨依山把考试作文写成《隔离之愁》，文中表达，我想回家；张之涵做着自己的招牌动作——用手揪着左额上的一绺头发，对是否想家的问题，笑而不答；我给小晖、建明、西勇回复：只隔着校门，望了一眼孩子戴口罩的样子……

        如同毛不易《无名的人》中唱到的“无名的人”，我们都是无名的人。无名的人，是社会中千千万万个普通的人，是辛勤劳作、努力谋生的人，是默默坚守、尽力赶路的人。无名的人都有自己的愿望，哪怕这愿望很小；这很小的愿望，有时候却也无法实现；但是，他们一直在努力。

        我不是在听毛不易的原声歌曲，而是在电视节目“天赐的声音”中看到听到海泉与梁龙真情演绎《无名的人》。

        孩子稚嫩的声音之后，是男女老少各种各样质朴的声音：“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我的儿媳妇娶回家，然后我当奶奶。”“我就想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也要挣点钱。”“就是这个，我们这个摆地摊，不就是过来挣点钱。”“一家人健康平安。”“我最大的愿望是，我想上电视。”“我的愿望是，疫情赶紧结束。”……这就是社会中无名的人具体而真实的愿望，多么小的愿望，又是多么美好的愿望！

        列夫托尔斯泰说：“艺术是生活的镜子。”确实如此，不能表现真实而生动的生活，艺术就不可能有感动人心的力量。音乐如此，诗歌也是这样。海泉、梁龙演唱的《无名的人》，打动我的，不仅仅是他们饱含感情的声音和乐队精湛而深情的演奏，更是原作唐恬的歌词。《无名的人》的歌词就是一首打动人心的真正的诗歌。

        这些无名的人的背景声音结束之后，海泉梁龙的演唱才真正开始。

      梁龙首先开唱：“我是这路上没名字的人，我没有新闻，没有人评论，要拼尽所有，换得普通的剧本。曲折辗转，不过谋生。”

       这声音，这歌词，一下子就触动了我。我，我们，众生一员，不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关注，默默无为，谋生，活着，然后黙黙地死去吗！

        海泉唱道：“我是离开小镇上的人，是哭笑着吃过饭的人，是赶路的人，是养家的人，是城市背景的无声……”梁龙接着唱道：“我不过想，亲手触摸弯过腰的每一刻留下的湿透的脚印，是不是值得。”海泉继续：“这哽咽，若你也相同，就是同路的朋友。致所有顶天立地却平凡普通的……”然后，他们俩个一起合音：“无名的人啊，我敬你一杯酒，敬你的沉默和每一声怒吼，敬你弯着腰上山，往高处走，头顶苍穹，努力地生活。”而这段合音，我已经不知道他们持续了几遍，因为，这期间，那激情而低沉又快速的旋律，一直使我不能呼吸，不能思考。节目中，崔笛老师泪水莹莹，而我也已经眼睛模糊了。

        海泉继续唱：“你来自于南方的村落，来自粗糙的双手；你站在楼宇的缝隙，可你没有退缩。”梁龙对唱：“我来自于北方的春天，来自一步一回首，背后有告别的路口，温暖每个日落。”海泉再唱：“当家乡入冬的时候，列车到站以后，小时候的风再吹过，回忆起单纯的快乐。”梁龙紧跟：“在熟悉的街头，有人会用所有的温柔，喊出你的名字。”突然间，似乎没有了任何间隙，两人的声音合在一起：“离家的人啊，我敬你一杯酒！敬你的沉默和每一声怒吼，敬你弯着腰上山，往高处走，头顶苍穹，努力地生活。”

        ……这个段落，重复几次，我确实不知道，只是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在心里跟随着这个旋律，直达宇宙无穷的天际，然后又回到苦难而点缀着欢乐的现实。

        歌曲的最后，先是梁龙唱：“无名的人啊，车来啦，太多牵挂，就别回头啊。”最后是海泉：“无名的人啊，车开啦，往前吧，带着你的梦。”

        歌曲结束，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主持人说：“我们把掌声送给胡海泉，送给梁龙。”电视中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观众海啸般的声音。海泉梁龙逐渐转过身，四目对视，他们的眼睛已经湿润。而崔笛老师，眼睛发红，控制着自己，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流落出来；她点了一下头，嘴角又努力地拉伸一下，笑了一笑。

        过了许久，镜头又对准崔笛老师。主持人说：“崔笛老师，我观察到您一直在哭，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崔笛老师双手摇摇，表示不说什么；又双手合掌，深深地点一下头，表示感谢；再摆摆手，含着泪，微笑着，一句话没有说。主持人说：“让崔老师沉浸一会，好吧。谢谢崔笛老师，这首歌叫《无名的人》。”《无名的人》这段节目期间，崔笛老师只是眼中含着泪水，微笑着，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评论的声音。

        我也像崔笛老师一样，感动得一塌糊涂。

        之后，其他人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有，嘻哈说唱男歌手周延说：“我在听这首歌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的父辈……”这时，我真的泪目了：多少年前，多少年来，我的梦中，一直萦绕着一个身影，她在弯腰捡拾着麦穗和碳核，她在风雪中站在路边张望——那是在等待她的儿子……她就是我泪目中的母亲！

        我们都是无名的人。

        我们都是无名的人，但是，我们都有真实的名字：你是来自温县的东坡，你是来自武陟的学军，你是骑自行车上朱萸峰的蓬波，你是教孩子们学围棋的小松，你是书法家甲随，你是书画家我的哥哥玉林，你是义文，你是志军，你就是我的妻子庆萍，你就是我远在天边的孩子昕峣，你就是我的同学红军、安兴、卫东、宏声、杨喆、金林和郭丽……

        我们都是无名的人，但是，我们头顶苍穹，怀着光明和美好的希望，在努力的生活。

（完成于4月4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