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生活点滴 |
少年不知愁滋味
应该是在1980年左右,我们搬家了。以前的房子是祖父的父亲的产业,而这次,终于是祖父的产业了。那时候,建房子是一件大事,大喜事。爸爸和叔叔们亲自去很远的地方买杉,买瓦,堆得老高老高的。新房子离我家不远,但建的时候我很少去,或许应为太小吧。反而以后,大姑妈建房子,和我家再建房子,我就经常去。大人们有的打木,有的砌砖,女人们也帮忙作杂工,有说有笑,极其融洽。
那时候建房子一般都在农闲时。来帮忙的都是关系比较好的。木工是城材老叔,打砖是大弟叔,灰工主要是我几个叔叔,还有悦辉老叔。悦辉老叔是从客顶回来的,客顶是梅县五华,说客话。他家是地主,文革时跑去的,现在政策好了,就回来。以前的农会厝,即生产队办工的地方,就是他家的,他们回来候,就还给他们了。
家里的女人就忙着张罗饭菜宴请这些来帮忙的乡亲了。那也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候了。我记得我当时很喜欢吃甜的煮熟的柑。吃完后累了一天的男人们就在院子里聊天,而女人们才开始上桌吃了。
记得的关于建房子的细节已经不多了。即使后来我们建第二次新房。而可以把鸡蛋放到贝灰中,过会就有个熟鸡蛋的细节倒是记忆犹新。还有我最喜欢看的就是画门框。匠人是一个叫两忠的村里人。在村里小有名气,村头老爷宫上面的两条龙就是出自他的手。他用各种彩色颜料把门框窗框画得花花绿绿。之后就请纪传英来写对联了。纪传英那石时还不是很有钱,跟我家关系也不错。大门对联是:阁起金星千里合,院环玉带一湾明。横批就是气势雄伟的阁院世家。我家是颍川陈的一个分支,属于阁院陈,福建陈阁老后人。
搬家解决住房困难的主要功能并不吸引我。吸引我的那样子的热闹。
我记得的一个细节是入厝时大家要凌晨起床,然后每人手上拿一个生活用品,排着队走往新房子。妈妈还养了一筐小鸡。而在此之前,男人们已经在新房放过鞭炮,贴过符。这是一种已经消失的风俗,意思是赶掉新房子中的不三不四的东西。当然这些活动不可能有小孩在场。甚至鞭炮路过的其他家庭都要挂吉祥草。
记得那天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就给大姑妈叫醒了,四五点吧,然后一家人排着队朝新厝走去,大家都拿着东西,大人们挑着担子,我手里拿着一饭勺。
到了之后,大人们立即忙呼拜神了,而小孩被赶去睡觉了,因为兴奋,总睡不着。
等睡醒了,天已大亮。院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男人们招乎客人,搭起遮阳棚,女人洗碗碟帮助阿厨,小孩子则嘻闹游戏起来了。父辈们骑着单车带着香烟去请人来喝酒,女人们头上戴着金闪闪的如意搭,一片喜气洋洋。
中午亲朋好友来齐了,就开始宴会了。潮汕的宴席讲究甜头甜尾,要求第一和最后的菜一定要甜的,而中间什么时后换碟子都有讲究不能搞错。
吃完后大家就围在一起喝茶,家里女人们则洗盘子。而晚上,近亲们还会再吃一次,然后,带了点剩菜回去。
到目前为止,我家搬了三次家,第二次同时又是小叔结婚,就更加热闹了。
新家是典型的潮汕民居下山虎。前面是木泉家,后面是汉德家。忘记了当时我家那么多人是如何挤在一起的。我父母、我和弟弟在大房,三叔小叔在二房,小姑在西边隔仔,爷爷奶奶在灰厅。曾祖母还是在老房子。我和我弟弟轮流着每天给她送饭。
搬到新家不久,1982年9月,我上学了。那时,我以及我的家人绝对不敢想我能够读大学,但毕竟对我还是充满了希望。我妈妈给我煮了一个鸡蛋。我姥姥为我买了一个漂亮的人造革书包。我拿了家里最精致的小板凳,在表哥传佳的带领下,上学了。
学校是周厝韫小学南畔祠分校。是纪姓的一个祠堂,目前又改回祠堂了。学校的办公室在祠堂的东前厢房,当时的老师有纪舜君、陈友财、纪力生、供兑、楚辉等。报名的情节忘了。我们的班主任是舜君老师,教室在西厢房,前面的房子关着一头牛,臭气熏天。教室里没有课桌,只用红砖和灰砖砌起来的固定课桌,椅子自己带。跟我同班的同学有陈浩奕、陈浩水、陈生桂、纪泳斌、纪从泳、陈大文、纪传锡、纪玩鑫、纪镇财、纪力忠、陈浩通、陈浩龙、纪庆珊、陈慕华、陈丽香、纪璇姿、陈玩心、纪玩卿等等,还有几个留级生,陈友合、陈浩记、陈胜群。基本都没有联系了。
在我读一年级的时候,曾祖母去世了。去世前她在我们老房子灰厅睡,和细佬叔的女儿燕娥一起。病重的时候,三叔的未婚妻也去看她。在我记忆中,出槟的时后一片白色。而二叔说,那天有一只很大的蝴蝶在他们海南的家里飞着。
那时,我们村还是一个典型的农村,我不敢想像也想像不了我长大后不仅能生活在城市里,而且能走出国门游荡在世界各个著明城市中。那时候,村里来了一部拖拉机我都会扔下饭碗跑出去看。回来后用粉笔在地上描绘着拖拉机的模样。
最刺激的没过于偷干蔗了。我们村种了好多甘蔗,十月份,就有好多拖拉机到我们村来拉甘蔗了。一边怀着对拖拉机的无限敬仰一边对甘蔗的无限渴望,拖拉机一经过,躲在一旁的大小孩子们一跃而上,悄悄的搬起蔗条往地下仍。而地下接应的人一手为勇士们拿拖鞋一手收拾战利品。拖拉机手大多知道小铁道游击队来了,他们往往微笑着从观后镜中欣赏小勇士们矫健的身躯,有时甚至放慢了车速。
我一般是属于后方部队,但也总分了好些战利品,但这些是绝对不敢带回家的。
而节假日,我们又跟上了一个叫阿标的手扶拖拉机手。那时他总要到鹅组(我三叔工作的地方,是村里的副业基地)拉灰砖,车斗上站着四五个耀武扬威的小孩子。这些小孩子到了目的地就给阿标安排作搬运。我们丝毫没有做童工被剥削的感觉,反而因为被选不上有了一些落魄。
这种现象随着一个比我们大的孩子搭手扶往下跳摔死而被禁止了,父母如果知道肯定会发脾气的。
少年时代有好多欢乐时光。秋天除了甘蔗,还有另一个另我们砰然心动的,就是柑。柑园在大堤北面,开始是集体的,每到收成季节,每家每户都拿着桶,到集体去分柑过年。看到黄澄澄的一大桶柑成了自家的,心里特美,分柑之前其实就有一车一车的往城里运去,我们也故技重演,飞车盗柑。而分柑之后,我们也多了一个任务,捡柑皮。妈妈把捡来的柑皮晒干,洒上盐、糖,就能做出陈皮了。潮汕的这种方法居然做出了个陈皮大王。
而在秋天之前的夏天,更是我们的期待。暑假了,我们拿起自己做的捕蝉套,那只不过是一跟长竹杆顶端绑着一个塑料袋,满村跑着捕蝉。蝉我们叫做寒公纯,整个夏天吵死了,但当我们捕来的蝉不声不响,我们又感到非常失败。
而游泳,更是夏天的主打节目。我忘记了我是在哪里学会游泳的,但我知到肯定是村里的某个窟(农用小池塘),我们熟知娜”哪个窟水凉哪个窟淹死人有水鬼。稍大后我们又看不起窟,我们到红坟关游,感受从关上跳下去的快感。其实父母们都反对我们出去游水,因为危险,直到红坟关成了村里男人每天必须的洗澡节目。在父母反对强烈的时后,我们就在村前的竹林里搭竹床,我们躺在自己建造的吊床上考虑如河趁妈妈不注意溜去和河里的小朋友会合。
当蝉声小了河水凉了,我们开始捕青蛙了。这是一种最受妈妈赏识的活动。每当黎明到来,妈妈就用各种方法把我叫醒,塞给我工具,我迷迷糊糊的往金黄色的田野走去。钓青蛙的工具是一根小竹棒绑一条细绳,绳末端绑着一条青蛙腿。我拿着竹棒在田边抖着,就有一只小青蛙跳出来,咬住绳子上的青蛙腿,我立刻拉起绳子,用一个袋子接住。当太阳出来了,我就带着几十只贪嘴的可怜小青蛙回家交差了。妈妈就用这些小青蛙煮成粥给我和弟弟吃。据说很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