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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思》:以隐喻写转喻的经典范例(《名作欣赏》)

(2012-12-20 13:55:52)
标签:

文化

分类: 评论随笔

http://s6/mw690/3f6f386b4d1426ac07e05&690

内容摘要:借用雅各布森的隐喻和转喻二元模式来阐释中国古诗《静夜思》,可以发现:整个文本的话语结构由四层转喻关系和四层隐喻关系层层叠合而成,全诗因此而意蕴饱满,极富张力与层次感;与该诗的其它版本相较而言,通行版本中音律重复的审美原则与隐喻的诗学原则相融合,使全诗的音韵、语义乃至意境更加谐和婉转,气息节奏更加流畅、自然、浑然一体,可以说,隐喻是诗人创造诗意和审美意蕴的首选,《静夜思》可谓以隐喻写转喻的经典范例。

关键词:静夜思;隐喻;转喻;相似性;邻近性

 

自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修辞学》以降,隐喻和转喻成为传统修辞学的核心范畴,也成为语言学、诗学、哲学、认知学、文化学等研究的重要问题。现代结构主义语言学家罗曼·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则另辟蹊径,他借助于对失语症的实证研究,第一次确认了隐喻与相似性、转喻与邻近性之间的直接联系,进而将隐喻(Metaphor)和转喻(Metonymy)这两个修辞格,与人类语言行为的两种操作方式(选择和组合)对应起来,以此作为语言学模型和认知学模型,应用于语言艺术(文学)以及非语言符号系统(如电影、原始巫术、精神分析等)的分析实践中,既为索绪尔的双轴关系(句段关系与联想关系)和理论术语找到了根据,又激活了语言学在病理学中的应用价值,更为探讨文学等各种文化符号的意义生成机制提供了认识论和方法论依据。由此,隐喻与转喻被雅各布森修正并提升为关涉一切符号运作机制的两种最基本的二元模式。

在雅各布森看来,隐喻和转喻代表了语言符号两种基本关系模式的最精炼的表达:隐喻是通过相似性将一种事物转换为另一种与之相关的事物,所谓“相似”是指形象的相似,包括事物的语音、色彩、象征或语法位置等,如“她是一个母老虎”,以“母老虎”喻指脾气火爆,另外,所有的对立都是相似,因为对立的两项(互为反义词)是建立在共同的语义素基础上的,如“远”和“近”构成隐喻,因为二者都是形容距离的词;转喻则是通过邻近性用一个事物的名称取代另一个事物,所谓“邻近”是指时间、空间或因果逻辑的相近,如“三碗不过岗”,以“碗”喻指其所盛的“酒”。对失语症者来说,隐喻和转喻这两种过程中的某一种受到了抑制或完全受阻;而对于正常的言说者来说,这两种过程在言语行为中是始终发挥效用的:话语的展开可以沿着隐喻或转喻两条不同的语义线路来进行,也就是说,一个话题可以通过相似性或邻近性而引向另一个话题。

必须注意的是,隐喻和转喻之间的对立区分在文学文本中不是绝对的,它们可以同时存在于一个诗歌文本或一个散文文本中,正如雅各布森在《语言学与诗学》(1958)一文中所明确指出的:“在诗歌中,相似性是添加于邻近性之上的,任何转喻都有轻微的隐喻性,而任何隐喻都具有一种转喻色彩。”[1]也就是说,在诗语的结构过程中,相似性的选择居于邻近性的组合之上,占据主导地位,隐喻是诗歌主导性的结构方式,同时,邻近性组合的词语之间因为存在着某种对立或形象相似而具有某种隐喻性,而相似性选择的词语之间因为存在着时空、因果逻辑的关联而具有某种转喻性,正如纵向的选择轴(共时性)与横向的组合轴(历时性)彼此靠拢、交错,形成动态繁复的话语流,一如拉康所言的“迷人的隐喻的织体”。

在这里,我们不妨借用此种隐喻和转喻模式,来对大家耳熟能详的一首中国古诗——李白的《静夜思》进行细读和深入阐发。

1床前明月光,

2疑是地上霜。

3举头望明月,

4低头思故乡。

其一,这首五绝是按照空间邻近性即转喻的逻辑来写的,从“床前”到“地上”,再到“明月”,最后到“故乡”,句与句之间视觉行为的空间转换(俯俯),交织着心理诉求的空间转换(理[求真][求善][求美]):辨象体物,逻辑判定,是为真;各就其位(在床前或在地上或在天上),俯仰自得,是为善;物(月光或霜或明月)以情(思乡之情)观,情以物兴,是为美;总体情感倾向是由近及远、由实入虚、由浅入深、由淡渐浓的。

其二,这首诗的最大特色在于以隐喻来写转喻:床前的月光与地上的秋霜之间通过“白色”、“清幽”“静谧”等相似性而构成隐喻,明为隐喻,实为转喻,而且,“床”(无论是“井台”、“井栏”、“窗”还是“卧具”、“胡床”)之前的空间属于个人所在,而“地上”的空间则属于众人所在,由此,隐喻的相似转换蕴含着转喻的空间扩大,喻词“是”承担着隐喻和转喻连接的双重功能,“疑”则暗示着“霜”的若有似无和诗人欲隐还现的在场;“望月思乡”是中国文化中的传统情怀和典型意象,“明月”成为沟通此处的诗人和远方的“故乡”之间的中介,最妙处在于,“举头”与“低头”的动作行为既是空间的转喻,又因彼此“对立”而构成相反相似的隐喻,同样地,“望明月”与“思故乡”本来是转喻的空间逻辑,但诗人以隐喻为出发点和推动力,将举头望月与低头思乡构成对立相似的隐喻游戏,于是,“明月”和“故乡”之间空间相近的转喻交融了某种对立的隐喻色彩,即诗人眼中之月与故乡之月的对立,望月之孤幽与思乡之伤悲的对立等;此外,另一重对立也凸显出来,“明月光”与“地上霜”同为真实时空中的相似相对,而“望明月”与“思故乡”则为一实一虚的对立,举头所望为有形之明月,月、光入目,低头所思为无形之故乡,不可捉摸,可感之“望”是诗人的个体行为,不可感之“思”已悄然转换为思乡游子的集体情怀,转喻似乎将诗人的生活情境与明月、故乡拉近,隐喻却仿佛将诗人的内心世界与现实时空疏远,二者不是相互抵消,而是彼此转化和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整个文本来说,远和近之间、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之间、心理空间与视觉空间之间、心(情)与身(物)之间的张力,皆来自于转喻和隐喻之间的互动和胶着,最终形成了一种言近旨远、质而实绮的意境。

其三,从1句“月光”到3句“明月”,是经由因果推理和空间邻近的转喻而来,13句“明月”二字的重复亦如134句韵脚(ang)的同音重复,更加强化了转喻之上的隐喻效果,而421句之间又经由韵脚的语音重复和语义的相对相似(诗人低头所思之故乡与诗人低头俯视床前之月光或霜)而形成隐喻关系,故乡之思如月光或寒霜一般,白亮、清幽、冷寂、凝重。如此一来,我们可以获得四层转喻关系(1-22-33-41-3)和四层隐喻关系(1-23-4 1-3-4),交融互渗,层层叠合,构成文本话语的整体结构,从而使全诗意蕴饱满,极富张力与层次感。

从版本学角度而言,自明代即确定下来且经过国人千余年诵读而流传至今的通行版本,与其它颇有争议的50余种版本相比,这种以隐喻写转喻的独特效果表现得更加鲜明。比如《静夜思》的另一版本为:“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2]相较而言,这种版本以“看月光”替换了“明月光”,以“望山月”替换了“望明月”,其好处在于避免了“明月”二字的重复,且凭添了“山”的意象,就整体形象来说,似乎更为充实,但细究而言,“山月”依然是“月光”的转喻,“山”的出现只不过表明了诗人创作时的空间所在,在表层意思上强化了转喻而已,除此,别无深意;而通行版本中“明月”二字的重复,直接使13句之间形成回环,而且,“明”字的语音(ing)与韵脚(ang)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后鼻韵音节的相似,使句中与句尾也形成应和,更重要的是,这一重复在转喻性的表层结构之上又叠加上隐喻的逻辑,从而产生了一种“套彩”的效果。这种看似无甚创新的重复,恰恰于有限的字句中制造出无限的重章叠唱的效果,在音律重复的审美原则之上,又增加了一重隐喻的诗学原则,相互融合,相得益彰,使音韵、语义乃至意境更加谐和婉转,也使整首诗的气息节奏更加流畅、自然、浑然一体。这种重复自《诗经》以来就成为了中国古诗最重要的美学原则,虽历经演变愈来愈少,但只要用得恰到好处,便会使诗歌摆脱单调的转喻设置,而增添几分隐喻色彩,正如李清照之“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李商隐之“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等。

这种以隐喻写转喻的例子在中国古典诗词中也是较为常见的,如“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自然”,“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等等。与之类似,以转喻写隐喻也屡见不鲜,比如“云想衣裳花想容”之句,由“云像衣裳花像容”通过“像”与“想”的相似替换得来,即变隐喻为转喻,以转喻词“想”点石成金地创生出了“云”和“衣裳”、“花”和“容”之间的相似关系,这与把“花容月貌”转变为“沉鱼落雁”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无论哪种写法,隐喻与转喻都构成了诗歌语言操作的基本模式,都能创造出优秀的作品。虽然二者都是一种词语替换,但相较而言,隐喻更成为诗人创造诗意与审美意蕴的首选,原因在于“诗性功能把对等原则从选择轴投射到组合轴”,[3]而隐喻正是在选择轴亦即空间轴上发生的,被选择出来的字词占据了某一特定空间,而它的存在(在场)又暗指了那些与其相似、地位对等但并未被选择的不存在(不在场),当组合轴(转喻关系)按选择轴(隐喻关系)的方式建构诗语时,便大大强化了文本的纵深张力和言外之意的生成,为读者提供更充盈的想象空间和审美意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文学文本中,隐喻性愈强,文学性(诗性功能)也就愈强。

总之,雅各布森的隐喻和转喻模式对中国古典诗歌的阐释是非常有效的,《静夜思》作为以隐喻写转喻的经典范例,经千年而不朽,无论现代都市的霓虹灯多么灿烂耀眼,我们依然能感受到那轮明月抒怀乡愁、温暖人心的迷人光芒。

 

参考文献:

[1] [3]Roman Jakobson, Linguisitics and Poetics, Language in Literature[C]eds. Krystyna Pomorska and Stephen Rudy CambridgeMass. :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6P.85,71.

[2]中华书局编辑部,全唐诗(卷一百六十五)[M],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1709页。

 

 

【注】本文受到钱翰老师文章《课堂上的<</SPAN>静夜思>》(《脉动》杂志2012年总第5期)启发,对其观点和思路有所借用,特致谢意。

【项目】本文系北京师范大学优秀博士学位论文培育基金资助项目阶段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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