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母亲节，闲暇时我又翻开去年没写完的文章，关于母亲的，一直放在草稿箱里。想过，纵是再怎么华丽的词句用在母亲身上都不会过分，但又害怕自己词不达意，亵渎自己对母亲由衷的敬意。

早些时在我的衣箱底儿，珍藏过一条牛仔裤。 那一年，母亲从鹰城给我捎回了一条牛仔裤，原生蓝的那种，没有任何的修饰，但在那个年代很新潮。谁知道没有两天，我去外婆家坐小三轮的时候，没想到生生地在牛仔裤上割了一个三角形的破洞，就在屁股上，心疼得我情绪低落了好几天。那天晚上，母亲说牛仔裤给我补补，我应了一声，我知道母亲也是绣坊世家出身，但是补过的牛仔裤端地有个补丁，就像妖媚的脸上有块疤一样，扎眼。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问我，那条补好的牛仔裤怎么不见穿了？我应声说，学校不让穿奇装异服。然而，在不经意的一天，我发现牛仔裤曾经的“痛处”有隐隐约约的色彩，我犹豫了一下。让我高兴的是，母亲在那三角形破洞处，贴了一个大大的布丁，用蓝色的劳动布剪得一个五角星，周边用紫色的线密密的织出了五角星的轮廓，仔细打量，在后腿上还织上了一个乒乓球拍子，黄色的柄，红色的面，还有两个白色的乒乓球错落有致地在旁边。我乐坏了，没有想到母亲竟有这样一手绝活（现在好多织补衣服的都有很漂亮的补丁，可是当时可没有这东西，感觉母亲应该是首创吧），牛仔裤焕发了青春，如我的心情，一下子阴转了晴。如今想想过去那些曾被母亲偷偷疼爱的细节，胜似一切磨难。

前两天，母亲从老坛子里拿出了多年的老咸菜，加上小香葱，味淡淡的，很香。当晚问母亲这多长时间的老咸菜了，母亲算了算也至少七八年了，一直在老坛子里，没有坏，还是依旧的脆生。说起母亲做的腌菜，可是一绝，不管是老咸菜、糖蒜、黄瓜条儿、还是晒制的面酱、豆瓣酱，都很招人喜欢。亲戚朋友，邻里乡亲都会向母亲讨要些，母亲总是乐滋滋给过张家给李家。在以前，上学的时候，母亲总是大早上起来做饭，后来就早上自己做，后来上了班，母亲还总是起早做好早餐等着我们。我们也说过母亲好几次，不用早上起早给我们做早饭，我们有手有脚，吃什么我们做什么就成，但是总是拗不过母亲，后来我干脆买了一台豆浆机，想着彻底不让母亲再起早了。但是，我们喝习惯了豆浆，也是减肥需要，有时候就懒得打豆浆，但母亲总会偷偷给我们每一个人打两个荷包蛋，我们洗漱完也刚刚好。其实那种嫩嫩的荷包蛋我们自己也会打，但总是掌握不住火候，不是太嫩就是太老。总之，在母亲的眼里，我们永远都是不知道自己冷暖的孩子。

母亲是一个朴实的家庭主妇，来自城乡接合的农村，是国家土地改革那一年生的，所以她的乳名里有明显时代的烙印。都知道过去的年月媳妇不好当，如今的时代婆婆不好做，不管怎么说，和这一代的所有母亲们一样，这尴尬的两头母亲都没有躲过去。话又说回来，母亲不管是当媳妇还是做婆婆都是问心无愧的。过去，家里人口多，父亲兄弟姐妹七八个，母亲作为长媳，自然要承担许多，脏活累活都是她的，那时候都是挣工分。印象很深得是那年村里打机井，为多挣点口粮，冬寒腊月在冷水里母亲使伤了腿，左腿的软骨严重磨损，那时候为争一口气，掏的力太多了，以至于两腿得了关节炎，虽然经过十几年的治疗，总算有一条腿好了，而另一条腿落下了残疾，其实也算不得残疾，跛足在乡下很常见，尤其是老一辈，过去干活像拼命一样。因为父亲是老大，所以在我没有上学的时候，爷爷就和我们置开了锅，为了盖个窝，父亲母亲勒紧裤腰带，我们最初盖房子的时候爷爷连五块钱的豆腐钱都不愿意掏。父亲作为长子，每月还要给爷爷交50元的工资，另一方面还要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父亲在县城里没日没夜地做工，家里地里从来没有操过心，而母亲家里地里都要干，一个农村妇女任劳任怨，凭着她坚韧的精神打理着家里的里里外外。记得那些年，母亲每年都会养一头猪，过年了就卖了，除了还些外债，就刚刚过个好年。俗话说，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到爷爷奶奶都老了，成了没有人要的包袱，还是明事理的母亲把他们接回了家，直到养老送终。乡里邻里都说母亲很傻，过去两位老人没有把人折腾死。母亲却说，孝敬老人没有什么亏不亏，老人们也会犯迷糊，过去的事甭提了，做人无愧于心就成。还记得爷爷临终拉着父亲的手，老泪纵横，一直说对不起母亲，让母亲遭大罪了。在母亲看来，当我们嶓然老去，恩怨苦难皆已风烟俱净，什么仇什么恨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