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著名现代主义诗人李晟馥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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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馥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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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
那天,父亲七点钟乘火车前往金村
九点钟妹妹去学校,那天母亲陈旧的老腿
高高肿起,我去报社闲聊了
一整天,前方平安无事,世界完美无缺
该来的都来了,那天车站前的妓女们大白天就来回游荡
将在几年后成为妓女的孩子们现在帮着做家务
或者在家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那天父亲因为讨债
和经理打架,妹妹和恋人去听音乐会了
那天我在下班路上看见穿着靴子的摩登女郎
我在想如果爱一个人能否爱到把她杀死
那天我看见树木泰然自若,而飞过树木的
却不是鸟,我看见草地上拔草的女人剔除
生活的杂质,在家无所事事的男子汉们攻陷了
自己的天空,长于鸟占[1]的老者,多情的便桶
那天的几起交通事故弄死了几个人
那天市区的酒吧和旅馆拥挤如前
那天的呻吟声谁也没有听见
他们都病了他们都没有感到痛楚
1959年
那年冬天过后就是夏天
春天没有来。桃树
还没开花就结出小小的果实
不孕的杏树枯萎了
少年们的性器无缘无故地流出脓水
医生们移民非洲,出国
留学的朋友请我们喝酒
意外地收到二战期间
被征到南洋的叔叔的信,任何
惊讶都不能将我们从无力和麻木中
唤醒,我们只是
修饰着比前年更华丽的绝望习惯
没有任何回忆
妈妈还活着,妹妹活力四射
她们的喜悦却被我的皮鞋无声地践踏
或者早已捻碎在苍蝇拍下
每次看春画的时候才会腐朽地涌起
那年冬天过后就是夏天
我们和没有春天的逻辑斗争,和似是而非
的学说斗争,春天还是没有来
我们自觉地走向看不见的监狱
开花的父亲
1
我去金村
看父亲的路上
看见一棵倒地的树,挖开
泥土,扶起树干,埋好泥土
回头看时,它又倒下了
这家伙像个陪酒女郎似的只想睡觉?
因为用下半身讨饭吃
所以总想躺着
我也想天天躺着不动
我在睡梦中放倒
一棵树,然后去了金村
他们说父亲
已经去坡州了
树笑着说要是早来片刻
就能相遇。故乡啊故乡
几里路几里路几里路啊……
放学回家的孩子们在唱歌
我的故乡不是坡州而是庆尚北道尚州
树只是笑
那天晚上
父亲就像倒下的树
回到家里,摸了摸我的头
父亲说
你是我掉落的枯叶
2
父亲在巴掌大的山坡上
栽下辣椒
深夜,工地上的工人们
摘走了辣椒
父亲的喊声在辣椒上空
经久不散
蚊子和飞虫之类
纠缠不去
算了吧,父亲
又没摘多少
半个月后土地主人说要盖房子
让父亲摘掉辣椒
工地上的工人们嗤嗤地笑
3
为了那么微不足道的小事,父亲竟然大动干戈。
父亲嗓子干了
我给父亲倒一杯水。父亲,您怎么总为小事
气成这个样子。妈妈说,唉,别管他,
他本来就是这种人
父亲躺下了,拉过被子盖到眉毛
1932年丹密[2]普通学校毕业典礼
的前几天,赶集的日子,父亲,买些粘糕吃吧
快走吧,回家吃晚饭
父亲……又这样!以后不带你出门了
要给你交学费,还要给你买校服
父亲,父亲没吃饭。那年插秧的
那个晚上,父亲头晕,饭不下咽
第二天清晨就去世了
父亲,连碗药都没喝
谁都没能早睡,父亲希望
种花,可是没有花园。妈妈
我们该把父亲移栽到哪里呢。走过的日子
波涛汹涌的今天,今天
4
父亲停职的前几天虫子就来啃书桌了
起先是两伙,后来是五伙,挖出小洞
喷出的东西像漂亮的锯末儿,看来它们也要吃饭
每次打扫,我都用干抹布擦拭,父亲
不再上班,整天待在家里,守着电视抽烟
直到节目结束,虫子们挖了更多的洞
喷出美丽的木屑,等着瞧,看谁能赢
我用胶水塞住每个小洞。父亲睡午觉,睡够了
就无所事事地骑着自行车去水色,母亲叹气
算了吧,母亲,现在年纪也大了……母亲望着远山
又一周过去了,我看了看,原来被打了洞的部位后面
又冒出几个新洞,黄色的木屑一堆又一堆
擦了又擦,擦了又擦,依然泛黄。母亲一边收拾碗筷,
一边说。窗户上、门槛上、饭桌上……
都是洞,也没有药。
父亲在吃饭,吃了很久,像牛
提前读到父亲的遗书
从今往后你别再写了
还是喝杯茶吧
肚子再饿也不要吃饭
心里再想也不要去找
爱情这东西
只有到了离别的瞬间
才能知道它的深度
我没有必要继续留在世上了
我走了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等会儿要是渴了
你就喝杯水
然后你也一个人走吧
一次打架记录
那天他抓住父亲的腿,骂着狗崽子、放肆的家伙
他踉踉跄跄地撕扯着父亲的衬衫,父亲挥舞
拳头去打他的脸,我只是在观望
他瞪圆了眼睛大骂,狗娘养的、卑鄙的玩意儿
他掰过父亲的胳膊,父亲艰难地将他的脑袋
推出了门外,我只是在观望。他穿着鞋子
爬上廊台,举起酒瓶,准备砸向父亲的时候
妈妈和大姐、二姐在哀号
我走向前,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和酒味
我死盯着他大声咆哮,我要杀死你
无法无天的家伙,我像狗似的咆哮,我要杀死你
没有星星,斜敞着的门缝里挤进很多脸孔
仿佛熠熠闪光的紫丁香,我又一次厉声咆哮
难道这里没有法律吗?没有法,没有
我的胳膊不想犯罪,轻轻地落下来,风从附近市场
衔来了腥味。敞着门,直到回来
父亲的声音淹没了啪嗒啪嗒的滴水声
光秃秃的山、把下面的白色医院建筑分成两段
横贯其中的火车。(有的车厢满载着石炭
有的车厢只有黑色的嘴巴)我们的记忆里纹丝不动
没有刘海儿的火车。还有你的眼睛里水滴般滑落的岁月
南海锦山
一个女人被埋进了石头。
因为爱她我也走进了石头
有一年夏天雨水很多
那个女人哭着从石头里离开
太阳和月亮指引着离去的女人
我独自守着南海锦山蔚蓝的天边
我独自潜入南海锦山蔚蓝的海水
那年夏天结束的时候
那年夏天结束的时候,大雾笼罩了
我们村里的房屋,远处醉酒的男人们
呼唤着什么人,会是谁呢,谁呢?树上
常常掉落熟透的果实。那年夏天结束的时候
萎靡不振的朋友们作鸟兽散,纷纷结婚
但是短期内没有生孩子的打算,街道上
是露出白骨的手指,一串红
还在笑吗?那年夏天结束的时候,法兰西文化馆
的女职员对我们很不友好,不过只要看到法国人
她们就摇尾巴,她们摇尾巴我的尾巴也跟着摇晃
为什么这样,什么时候能心平气和?那年夏天结束
秋天来了,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母亲回了
故乡,合法地掠夺了种田人的大部分粮食
我很不安,我为之不安的东西
使我每天都舒舒服服地入睡,那年秋意渐浓的时候
高如筷子的野菊花
拉着我的鼻子,喷出死亡的味道
我没有陶醉,因为这不是生活
因为不是,所以那年秋天留下的我们相互凝望
却也只是硬邦邦的物件,我们遥望的是同一片天空
却有不同的天空覆盖其上
这个蚌壳怎么爬上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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