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
(2011-04-24 15: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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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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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梦到了姥爷。
自姥爷去世后,在我心底一直有一个不敢揭的伤疤,那就是姥爷的离去。每每想起了他,总是忍不住地伤心难过。可伤心难过是没有眼泪的,不是不哭泣,是因为确实从那时起就没有了眼泪。
姥爷去世是在非典时期。2003年,参加完研究生考试,我辞职来到北京,在导师的帮助下,去了一家NGO组织工作,一边等待着考研成绩。那年,遇上了非典,满城草木皆兵,我被困在玉泉山附近的一个四合院里。不过幸好是在那里,远离城区,使得非典时我们如同在一个世外桃源,远离恐惧和纷扰。当时工作比较清闲,在电视媒体满是非典的恐怖报道下,我们却悠然自得,在自己的四合院里种菜,做饭,晚上顺着玉泉山小道跑步,偶尔会抓只刺猬回来,有时也会去植物园,在湖水边拿一本书,一坐就是一天。
记得当时父亲打过好几次电话过来,告诉我,他单位的人知道我在北京,领导特意找到他谈话,让他打电话过来,嘱咐我不要回家,否则全家都要被隔离。我能想象当时父母的心情,一边牵挂着我,想让我离开北京这个严重的瘟都,却又无奈地安慰我,让我保重自己,不要回家。
而姥爷就是在这个时期过世的。
非典结束,我也被研究生院录取了。带着喜讯,我回到了家中,终于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我还记得回到家的那个晚上,我兴奋地跟爸妈聊着北京的时光,说,明天我要去见姥姥姥爷,告诉他们我考上研究生的喜讯。我清晰地记得母亲当时扭过脸,不说话,父亲则沉重地跟我说,你姥爷已经不在了。非典期间,姥爷坚持晨练,跑步爬山,结果有一天,爬山时心脏病发作,等发现后送到医院,很快就去世了。因为非典特殊时期,我在北京,父母对我隐瞒了此事。我记得,那一刻,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那时我才知道什么是晴天霹雳。没有任何思考,我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站起身就要去姥姥家。爸妈使劲地拦着我,说姥姥刚刚心情平静了些,我这个样子去,又会让她心里难过。母亲陪着我一边哭着,一边安慰我说,姥爷去得很平静,走时儿女们都赶到了身边,没有痛苦。
那晚,我哭了一夜。
第二天,我见到了姥姥。也正是从那一刻起,直到今天,我都害怕见到姥姥,因为见到她就会想起姥爷,更怕姥姥有一天也会离开我。那天,姥姥没有哭,她指着桌上黑色相框里姥爷的照片,平静地告诉我,就在姥爷去世的头一天,姥爷还在说,不知道我考上了研究生没有,非典了,在北京待得怎么样,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够回来。我一边听,一边嚎啕大哭。那天,正好三姨夫在,他说,走吧,我带你去你姥爷坟上,看看你姥爷去吧。一路上,我坐在姨夫的车里不停地哭,三姨夫则不停地安慰我。
姥爷被安葬在了一个山坡上,山坡朝南,周围是翠柏还有农田。车停在山下,三姨夫指着山腰一处新坟说,那就是你姥爷了。我当时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奔向姥爷,来到坟前,扑在地上,哇哇大哭。我不知道该跟姥爷说些什么,眼前只是一座陌生的土堆,我边哭边喃喃着,我考上了,我考上了。可我知道,姥爷听不到了,无论我这孙儿心里多么愧疚,多么难过,姥爷都不会知道了。这将成为我一生中最遗憾的事。
姥爷的过世,让我没有了考上研究生的喜悦,甚至在心底,我会常常埋怨自己,为什么那时没有陪在姥爷身边。打小,我是在姥姥家长大,是姥姥姥爷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带大。我还记着小时候经常肚子疼,每次姥爷都会拿一大块姜,放自己嘴里嚼烂,然后糊在我的肚脐上。我还记得每次逛庙会,都是骑在姥爷的脖子上。小时候父亲一直在外地工作,不怎么见面,在我的心里,姥爷其实就像父亲,威严高大,连儿时骑大马,也都是骑在姥爷的背上。
因为姥爷的过世,我得了干眼症。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当时哭得太过伤心,透支了我以后的眼泪。每逢有其他伤心事,我总是欲哭无泪。姥爷走后,我没有梦到过他,有时我心里特别难过,为什么姥爷不到我的梦里来看我,姥姥则安慰我说,是因为姥爷在那边过得很好,不想来打搅我。可是,这几年来,我是多么想在梦里再见到姥爷啊。
昨晚,破天荒地,昨晚,我竟然梦到了姥爷,我不知道是不是姥爷看到了我现在颓废的样子,看到了我因为情感的困局而痛苦,心疼这个外孙,而托梦给我。从早晨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想,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想梦却都没有梦到过您,而今天您却托梦给我,您是看不下孙儿现在的样子了么?您是在鼓励孙儿么?是因为孙儿的痛苦让您也不安了么?
姥爷,孙儿愧对您。
走得久了,孙儿迷了路,可孙儿向您保证,我一定会振作起来。
今天,写这篇日记,竟然难得地,哭出了眼泪。这已经是一种久违的感觉。欲哭无泪是一种残忍,原来流泪也是一种痛快的事。
马上五一了,本来没想好做什么,但现在,我有了新的打算,回家,看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