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的“个人崇拜”

陈九

以前老觉得崇拜什么人是错误的，属文化落后现象。在美国时间长了才明白，崇拜其实是人类的基本情感之一，也是基本权力之一。基本就是不得不，像吃饭睡觉一样无法避免。有人说，老子不崇拜任何人任何物，你把老子怎样？其实从哲学意义上归纳，零崇拜也是崇拜的一种，对虚无的崇拜。

美国人最大的崇拜是对耶稣基督的崇拜。有人说这是宗教崇拜，与我们说的个人崇拜不一码事。不一码事？基督教的诞生是个由人到神的过程。耶稣早先是传教士，四处奔走传当时的福音，那时他是人。在传教过程中，他百尝受压迫阶层的痛苦，亲历罗马政权的残暴。他同情人民，为使他们摆脱苦难，渐渐形成了自己新的信仰学说。他用他的思想安抚悲伤的灵魂，让他们看到生命的希望。久而久之百姓们相信他，传播他的学说，直到罗马统治者恐惧他，最终将他杀害。

这一杀不要紧，本来是人的耶稣变成了神。信仰的基础产生于现实的缺陷，当这种缺陷毫无改变甚至愈演愈烈时，杀掉物质的耶稣是停止不了精神传播的。于是人们说耶稣被杀后复活升天，升天就是神，人们的对人的崇拜变成了对神的崇拜。神来源于人，对人的崇拜与对神的崇拜没有实质区别。

美国还有对财神爷的崇拜。财神爷指那些投资大王，发明天才，像什么巴菲特，乔布斯之类。这可是实打实的个人崇拜，这些人大多还活着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平凡人渴望富裕而追崇的目标。民间流传着各种他们“过五关斩六将”的传说，如何从五块钱起家创下惊世骇俗的金融王国。崇拜的标志之一是神奇化，与所谓妖魔化恰好相反，相辅相成。这种崇拜充斥着人们的日常生活，随处可见。

此外还有对英雄的崇拜。比如对前总统里根，克林顿的崇拜。小布什竞选总统时处处抬出里根，当选后还将美国最先进的核子航母命名为“里根号”，将美国首都华盛顿的新机场命名为里根机场。命名本身也是崇拜。民主党则搬出克林顿，把他执政时期称为美国第二个黄金时代。只要选情告急，立刻请他出场。克林顿一时满天飞，像老鹰似的到处护崽儿。至于灵不灵并不重要，崇拜讲究的是精神慰藉。

美国城市中到处可见英雄雕像。对建功立业的崇拜已是普遍的文化价值，流淌于人们的精神生活。美国十二天法定节日中，多半是为了纪念个人的，哥伦布，华盛顿，马丁路德金，林肯，耶稣基督，纪念是因为崇拜。没有个人崇拜就无法解释美国文化，美国文明的精髓之一就是对英雄的爱护和崇拜，这才是其民族凝聚力的核子炉。

人类历史的普遍现象是，越强大的国家越有个人崇拜，越涣散的国家越批判个人崇拜，越诋毁自身的英雄。瓦解一个民族的意志，最有效的办法是从糟蹋她的英雄开始，把英雄说成恶魔，连英雄都是恶魔，整个民族还有什么价值尊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