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有群‘机场串子’

陈九

            经济不好什么都会发生，但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会出现‘机场串子’。‘机场串子’是指一些失业或没有稳定收入的人，他们租不起房子，竟然以机场的候机厅为家。我朋友老张在一家航空公司当部门经理，就在肯尼迪机场上班。他跟我提起这事时起初我还不信，直到那天他指给我看，这个，正走过来这个就是。

若不是老张指着，我绝不相信眼前这位三十来岁的绅士竟是所谓的‘机场串子’。他从我眼前走过，一身整齐的西装，领带打得十分入时，上面的小三角部分翘起来，丰满得像他坚挺的鼻梁。这种领带式样不是谁都能打好的，我打了一辈子领带就打不好，总软遢遢的，不帅气。我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嘴角的一丝微笑不像是装的，他拉着一支带轮的行李箱，颇像刚上下飞机的生意人。

晚上就睡在候机厅的座椅上

            百闻不如一见，真见到了我倒糊涂起来。我问，他们真住在这里？老张笑笑说，开始他也没在意，见多了就好奇起来，这些人总在差不多的时间出现在候机大厅，如果是乘客怎么会这么频繁？渐渐才发现，原来他们晚上就睡在候机厅的座椅上，第二天早上乘公交车离开，晚上又回来，周而复始日日月月。

你看到多久了？大约有半年了。你跟他们接触过吗？接触过，比如刚过去的那位叫马克，在曼哈顿一家非营利组织做临时工，这小子是搞电脑的，我们有任何这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问他。上次我想给女儿买台手提电脑，他告诉我一家网站又好又便宜。那他为什么非这么生活？我不解地问。咳，马克这人就是一根筋，美国这样的人不少。他失业后无意中发现这个省钱的办法，于是就不再租房住，他说他有钱也不租，现在房市低迷，留着钱一定找机会置个产。

我觉得她像雪丽

            可，有很多具体问题都不好解决，比如银行开户，人家需要固定地址呀。我还是想不通。老张说，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这些人都是用父母家的地址作为永久地址，他们无奈地像幽灵一样漂浮在社会边缘，孤独者自由着……，那幸福吗？我打断老张。不知道，不过他们之间也有男欢女爱，比如马克，就和一个叫雪丽的女人关系密切。这个雪丽也是‘机场串子’，他们隔一段时间会去小旅馆开房，洗洗弄弄收拾收拾，再那个一下，我看他们有说有笑，莫非年轻人不知愁哟。

            那警察不管吗？怎么管，不杀人不放火也没妨碍谁，有的警察也跟他们聊天儿，只是临走前警告一句，哥儿几个，悠着点啊，别给我找麻烦。就这样。

马克的背影消失了，我等了一会儿并未见到雪丽。远处的月亮爬上来，哗啦啦地照耀着光怪陆离的大纽约，一片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