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班车

 

 

687经过护城河的时候

我看到落满灰尘的奶白色液体

它们缀着黑色裙裾

不再流动

 

每天我坐早上六点的班车

从东城到西城

穿越大半个北京

我是城市森林里的流水

 

作为河流

我当然有理由关注

另一条河流的

命运

 

 

   鸟儿

 

 

鸟儿在黎明是黑色的

它们修剪天空的边缘和杂色

它们的家庭和故乡

辽阔明净

 

高楼向上延伸的时候

它们向下俯冲

树梢和寒风中间

没有云朵的地方

 

来吧，这是决斗的绝妙地方

因为翅膀

因为飞翔

谁没有理由不

藐视人间

 

 

    写诗

 

 

一个女孩在公交车上写诗

写给自己的情书

女孩的头靠在椅背上

若有所思，她在想什么

 

汽车的身体被广告买走

路标不再严肃

有点儿灯红，有点儿酒绿

树们一夜无话，至今木讷

 

女孩的目光滑过窗外

无限延伸的

三根电线

上面不再空落

 

城市幕布落满灰尘

我们邀请这个女孩

打扫

用她的眼神

 

 

    怀孕

 

 

这一次

我终于能带着土地和种子

行走

我这远离家乡多年的人

害怕遗忘和丢失

 

对于根系

对于发育

对于生命

总有些诚惶诚恐

 

我这远离家乡的人

哪

怀孕，只是多了一个异乡人

如果怀孕，能使我牢记

我亲爱的祖母

 

 

   长辫子

 

天坛北门的灰墙

刷新了这个清晨

生活有时不需要绚丽

只需要单调和单一

 

这辆早班车

穿越寂静，穿越北京城

我不再学习历史

我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

 

我喜欢看着梳着长辫子的电车

迈着缓慢的脚步

从胡同口

一扭一扭地走过

 

 

   战争

 

我怀孕了

这血肉模糊的战争

刚刚开始

这个生命

要冲破我的身体防线

在我的海岸线

强行登陆

 

他是儿子，他是勇猛的战士

他的武器是哭声

母亲这个荣誉称号

由他授予

 

我松弛的肌肤

我坍塌的城池

我的皱纹我的心跳

我的战场，谁来打扫

 

他在瞬间长大，牙齿雪白

英武逼人

他一笑倾城

说

有啥大不了的

不就是老么

 

 

   加冰可乐

 

给我来杯可乐

加冰

对

 

 

就像在黑色的河流里

狠狠砸进几块石头

狠狠的

我要看这石头

怎么融化

 

 

   方式

 

选择一件裙子

就是选择一种抒情方式

 

我不忧郁

我喜欢蓝色

 

最好是纯棉的

让我时时怀想家乡的山岗

 

还有裙裾上密密麻麻的针脚

让我不要忘记母亲的眼神

和母亲那些

属于我的夜晚

 

选择一件裙子

就是选择一种叙述方式

它和我

和诗歌

依依相伴

 

          201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