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特别不爱说话,也不擅长说话的,但是这几天秦老师多次地叮嘱我,她说这是大家最后几次聚在一次了,你一定要说几句,因为什么呢,她说我性格太内向了,让我锻炼锻炼。但是我自己也觉得,鲁院生活快要结束了,大家很快就要天南地北各奔东西,根据我自己的情况呢,我觉得我以后很少有机会再跟大家见面了,俗话说,千年修得同船渡,我们能够在一起待四个月,学习啊,生活啊在一起,不知道是多少万年修来的缘分,不说几句的话,好像心里也过意不去,我不爱说话,也是有缘故的,因为到了鲁院之后呢,我发现我们班的同学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城市,我从一个很偏僻的很贫穷的乡下的小县城里来,所以特别的自卑,加上自己的内向,我老害怕一开口说话大家就笑话我,所以就保持着沉默。
其实在鲁院学习的这几个月以来,很多同学都写了很多东西,有人写了十几、二十万字,我自己写的东西很少,但是有可能我的笔记是记得最详细,也是最多的,有一个本子已经用完了,密密麻麻,第二本也用了一大半了,不是说我学习特别的刻苦,而是说在我的家乡有一批文友,他们有的是种地的农民,有的是工人,有的是小职员。不论他们在从事什么职业,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十几、甚至二十几年如一日,痴心不改地爱好、经营着文学,却几乎从来没有发表过作品,但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文字,在他们心目中,鲁院就是文学的天堂和精神的圣地,谁能来这里学习,简直就是上帝最大的恩宠,但是他们清楚的明白,这一辈子几乎再也没有机会踏进这个殿堂了,所以在我来以前,他们就请我吃饭,频频地给我倒酒,嘱托我要好好地听讲,认真地做笔记,然后回去之后呢拿给他们看,讲给他们听,这样一来,我的笔记就成了他们学习的教材和讲义,因为我们学习的时间是四个月,他们等不及我回去,刚来的一个月,经常要打电话过来,第一个月我就花掉了两三百块钱的电话费,他们迫不及待地问我们在讲些什么课,后来为了满足他们的愿望,我就把我们班同学的博客介绍给了他们,这样每隔一至两周,他们就聚会在我们县的文化局里头,我们县文化局办了一个刊物,叫《三月雪》,我愿意把它介绍给大家,因为大家永远没有机会看到它,它是内部的刊物,就印千把份,就是我们几个穷朋友、穷文友的阵地,希望大家能知道它的名字,他们就聚在《三月雪》的那个地方,守着一个电脑,认真地研读大家的博客,他们知道我们下周要上什么课,而且他们也知道我们鲁院要举行什么活动,他们跟我一样,熟悉全班同学的名字,有一次他们打电话给我说,黄土路是不是请假了,我很惊奇,我说你怎么知道的。他说在黄土路的博客上看不到他写的讲课的内容了,后来他们又打电话开始埋怨我们班的同学,他们说我们班同学一开始做博客的时候,一节课会做三千字,先是老师的讲述,跟着是自己的分析,到了后来一节课只做两百字,到了后来一周的课三言两语就带过去了,他说太不象话了。他们牢骚满腹不能够满足,这时他们又把希望寄托在我的笔记上,所以我坐在教室里头的时候我就想,我的责任特别的重,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的人,我相信在全国各地还有许多跟他们一样的文学爱好者,从内心里憧憬着鲁院,向往着鲁院,也关注着鲁院。
鲁院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现代化的设施,更没有娱乐的所谓的楼台馆所,它就是一个简陋的小院子,甚至我来的时候特别的失望,因为我来之前就像信徒朝圣耶路撒冷那样的心情来的,拿着那个指示图,过了红绿灯,向南拐一百米,看见一面红旗到鲁院。我想鲁院难道就在这样一个小破街上吗?它是如此神圣的一个地方啊!但是我走过来发现,它确实就在,后来我一想,文学的境地也就是如此吧,在诺大的一个北京,文学被挤到了一个很小的尴尬的角落里面。尽管鲁院是如此的简陋,但是它仍然充满了无穷的魅力,牵动了全国很多人的心,为什么呢?我常常想到这个问题,其实在我们那群乡下文友的心目中,鲁院的地位是高于清华和北大的,因为我来鲁院的时候,接到鲁院通知书的时候,他们对我的羡慕就仿佛是羡慕一个高中生去读清华和北大,而且我们约定了哪一周的课安排的特别好的话,让我提前打电话给他们,他们坐火车来,做一周的旁听生,看看鲁院,感受感受鲁院,然后和我一起在校门口合影,我就答应了,而且我慷慨地承诺,你们来了,我来安排住宿,就仿佛我成了北京的主人似的,那一刻真的很神圣、很伟大。但是到了鲁院之后,我们领导宣布不能带朋友来听课,我就打电话告诉他们,他们非常的失落,失落了好一阵子,他们就很想知道鲁院在哪里,是什么样子的,我就告诉他们说,站在我的窗前,就可以看见外面灯火通明的摩天大楼,坐半个小时的车就可以到天安门去散步,然后我们的校门口车水马龙,非常热闹,不亚于长安大街,我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没有机会来北京的,他们不会无缘无故花钱来北京的,所以我骗他他也不知道。另外我觉得,我不是在夸张,因为在我的心目中,鲁院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辉煌。北京这么大一个地方,楼台馆所,饭店酒楼,数不胜数,不管它们多么现代化,多么前卫另类,但是它们所能提供给我们的只是现实层面的东西,没有超越性的,鲁院只有一个,也只有鲁院能提供给我们一种超越现实的,超越物质的那些东西,所以我觉得,我们来到鲁院这个地方可以避开物质的压迫,可以舒畅地呼吸,并找到内心的家这种感觉。我想呢这几个月来,我越来越感到鲁院不是一所学校了,或者说不仅仅是一所学校,而成了一种象征,一种精神,一个梦想,甚至成了我们内心的一个神话了,我在这里所要寻找的是一种内心深处的东西,是存在之外的存在,一种世界之外的芳草,就是鲁院的存在使我们相信,不管物质发达到多么高级的程度,都不会覆盖我们的内心,人的精神是永远不死不灭的,文学虽然被挤到一个如此狭小尴尬的角落里,但它仍然是我们心中的圣地,就仿佛是沙漠中的一泓湖水,或者是一片绿林,它让我们感到内心的柔软,它让我们眼中有泪,而且它让我们领悟到这个世界的诗意和温暖,老师们常常说:鲁院是世界唯一的。美国如此发达,但是没有这样的学校,在其它地方我们也找不到这样的学校,只有中国有,我想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我个人认为,这说明了我们中国人是高雅的,是浪漫的,同时也是高贵的,我想一个民族,它对待文学尊重有多高,就预示着它对人本身的尊崇有多高,我们中国给予了文学如此的待遇,我们是高贵的,我常常想,鲁院这么大,如果连鲁院这个角落也被挤掉了,这片地方也被开发成了住宅小区,也成了商务馆,那么我们还剩下什么呢?的确生活就太令人失望,我们就找不到所要依据的东西了,我想如果鲁院有一天不存在了,生存不下去了,那一定是中国到了最可悲哀的时候,到那时候,我们也失去了所有内心的热望了。所以我觉得鲁院它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一种神话,它的存在成为一种我们精神的安慰和寄托。
我经常有朋友打电话问我说,你在鲁院待了几个月,鲁院教给你什么写作的法宝,或者毕业发给你们什么毕业证书呢?我觉得这样的看法是非常狭隘的,因为鲁院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技术知识层面上的东西,它给予我们的应该是那种更深邃的内心的东西,比如我到了鲁院之后,最大的感触就是,鲁院让我们停下来,就是这个社会太喧嚣了,它奔跑的太快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被这种力量裹挟着往前奔跑,我们跑的太快,走得太远,以至于我们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但是更加可悲的是我们明知如此,却没有力量停下来,那种没有办法停下来的那种焦灼,那种痛心,让我简直无法面对,可从我们踏进鲁院的大门,看见那只肥肥的懒猫卧在那里,就忽然觉得世界静止了,那个奔跑的速度停下了,我们终于可以站下来,来面对自己,也就是说在这个狭隘的空间里,我们最大限度地释放了自己,同时也最大限度地还原了自己,在家的时候,我们可能是某个角色,我们找不见了自己,但是到了鲁院,我们既不是编辑,也不是记者,我们就是我们自己,所以我们还原了自己,当我们还原自己的时候,我们才真切的感到一些内心里的东西,所以我觉得鲁院是一个让我们停下来并且思考的地方,是让我们沉默和发呆的地方,我是一个常常发呆的人,当我坐在这个地方发呆的时候,我就在想:鲁院让我们思考,爱是什么,生命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来闪现出它的光彩,灵魂应该以怎样的力量来穿云破雾,不顾一切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飞翔,我还觉得我在鲁院的这段时间,是我最接近人的生活状态的,而不是以物的状态,我在活着,就是象人一样的活着,而不是象物一样被活着,我们在用内心最真实的温度来写作,而不是在功力地驱使下,用自己的脑袋和智慧去写作,我觉得我和我的文友们经过了鲁院的洗礼,一定会以更加勤谨的态度来对待文字,来写作。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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