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湾的女人

 

 

 

几声若近若远的狗叫

缓缓拨开杨家湾淡淡的晨雾

树叶在清甜的晓风中歌唱

敲醒了虫蛰们酣甜的梦呓

 

杨家湾

家家有竹

家家背后有山

山上家家有桃树

家家共一口古井

 

杨家湾有无数条小路通向远方

无数女人走到这里

杨家湾挽住了这些女人

挽住了女人们的柔情

 

小石子在小溪上弹着竖琴

只因杨家湾女人们有甜甜的嗓子

于是

杨家湾的早晨清新了

中午高亢了

黄昏温柔了

 

杨家湾的女人

总爱把春天插在秀发间

绿丛中偶尔一朵桃花一闪

令杨家湾的男人们痴情半天

 

杨家湾的女人

总是把柔弱的腰弓起来

将灰色的田野

一点一点涂抹成葱绿的颜色

曾经天鹅般娇嫩的颈项

阳光下抖得黝黑

 

杨家湾的女人

村头骂男人骂得惊天动地

稻场上打调皮的娃儿打得天响

杨家湾的女人

走起路来一阵风又一阵风

杨家湾的女人下了地

就是一头滚满泥浆的牛

 

杨家湾的女人

最早推开露水打湿的门

牛儿牵出牛棚

鸡儿赶到稻场

鸭儿吆到池塘

猪圈里添一瓢潲水

撒一把谷在喧闹的鹅中间

 

静谧清甜的古井水

拥着月儿缕缕清辉

伸向水里的石级

布满青苔一年一年一天一天

岁月在捶打漂洗中

日益分明

 

擦几根火

杨家湾便有几扇昏黄的窗

漫不经心地散落

似未经装订的历史书册

 

杨家湾女人默默纳着

男人的厚鞋底

悠长坚韧的索线

如杨家湾女人走的路

艰难清晰

 

杨家湾女人纤细的手

揉着婆婆瘦削的脊背

杨家湾女人拍打着的鹅毛扇

扬起公公火红的笑靥

 

杨家湾女人往灶里塞最后一把火

就在稻场上浇上清水

袅袅炊烟中用甜甜的嗓子

唤回洋姜地里捉迷藏的娃儿

 

杨家湾女人靠着门框

手在蓝围裙上擦几下

男人们已背了鱼网

带着一身的鱼腥味儿和夕阳回了家

 

杨家湾女人在豆油灯下纳鞋底

纳得不那么滋滋有味了

杨家湾女人挎着竹篮在绕满野花青藤的土篱笆间

没有打趣的声音了

杨家湾女人打着赤脚淌过小溪

哼不出甜润的小调了

杨家湾女人丰满的乳房堵满娃儿的嘴

眼睛失神盯着黑暗的屋角

添了莫名的忧愁

 

杨家湾女人把娃儿打发睡了

撇开身旁的鼾声

吱呀一声

让月儿的清辉像一桶凉水泼在身上

静静的山岗

偷抹一把泪

杨家湾女人被透透打湿了

 

在男人熟透的鼾声里

杨家湾女人蹑手蹑脚

蒸了一锅白生生的馒头

匆匆赶了一趟集

杨家湾笼着薄薄的雾

簇拥着提竹篮的村姑

一个柔和的梦

 

杨家湾女人走出来了

从菜园的篱笆间

从挑水的古井边

从塞满柴草的厨房里

从担过谷和放过牛的田埂上

 

杨家湾的青山

小蘑菇撑着伞

遮挡一阵连绵的细雨

杨家湾漫坡的小草

为杨家湾女人

让出一条碎石山路

 

杨家湾女人

款款走在男人惊羡的视野中

那么动情

那么美丽

 

杨家湾女人

嘴唇有了花瓣的颜色

杨家湾   因为这些女人

重回颤动的

花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