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时毕竟年轻，面对如此质问，因为自知理亏而无言以对。马凡却大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好汉精神，挺身而出说让我们到办公室外面等一个钟头，由他独自解决问题。于是连正在床上睡觉的申健也被揪了下来，迷迷瞪瞪的跟着我们，一起被马凡轰出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口，申健点上烟刚打听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里面发出“嗯~嗯~啊~哦”的声音。这声音一起，纪然立刻满脸通红，借口说买水就下楼去了。而我、多多和申健则把脑袋贴在门上，各个儿一脸惊诧的听着那女玩家高低起伏节奏感极强就好似鸟叫般的“嗯~嗯~啊~哦”声。

这时申健怒挺着鸡吧也“啊~啊~”起来。这场面不由得让我联想起在《射雕英雄传》里欧阳峰、洪七公和黄药师拿乐器比拼内力的情景，——申健浑厚而响亮的“啊~啊~”之声近在耳边，杂乱无章毫无节奏可言，颇有“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意境，一听就是刀行厚重的路数；相比之下，女玩家的“嗯~嗯~啊~哦”则属于剑走轻盈，声音虽然细腻却极有穿透力，断断续续的每一音阶都精准的击中我们胸口，使我们竟好象能感受她嫩肉的每次悸动，真的是韵律十足。

当两种声音合在一起，便好象一曲《笑傲江湖》：“啊~啊~”、“嗯~嗯~啊~哦”；“嗯~嗯~啊~哦”、“嗯~嗯~啊~哦”、“啊~啊~”……妈的你说，听过这种天籁之音以后，周杰伦的“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嘿”又算得了什么啊？

我推了申健一把说：“你丫嘛呢？别他妈再把门捅一窟窿。”

申健摇头感叹：“我在想，此情此景，如果是李白的话，应该马上就能写出个流芳百世的佳句来。但我他妈的啊了半天，屁都憋不出来啊。”说完又继续“啊~啊~”起来。

这一首《笑傲江湖》，前前后后持续了得有将近一个小时才曲终人散。女玩家满面桃花，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拉开门，不屑的瞥了我们一眼就走了。我们进屋的时候马凡正在抽完事儿烟，申健冲上去挑起大拇指，由衷的说：“马哥，你太牛逼了。今天我才打心眼里真正的佩服你。”

马凡一摆手：“跟玩家，——尤其是跟女玩家沟通，要讲究技巧，你们还年轻。慢慢学着点罢。”

说到这里你一定很好奇，《黑暗之光》作为一款可以拿FPE修改的游戏，玩家被封了号再改一个不就好了？至于来上门闹事吗？而这也正是我通过此事获得的教育。马凡后来告诉我们，这个女玩家自己不会用FPE，而帮她修改游戏的人早已经不玩《黑暗之光》了。——于是，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今天如此多的玩家要用外挂或修改器：

落后可是要挨操的呀。

相比之下，第二个意外要简单得多。在PK大赛结束的一个月以后，获得比赛冠军的玩家忽然打来电话说：“我的显示器已经卖了1个月了，你们的奖品怎么还没到？”

那天接电话的刚好是马凡。时间久远，我已经记不清那天他是如何答复玩家的了，又或者自称善于和玩家沟通的他那天其实什么也没说。我只记得，那天他重重的一拳打在桌子上，吓了大家一跳，连忙围过来问他怎么了，他咬牙切齿的说：“（韩国老板）这个臭傻逼……”

现在，也许我可以给马凡做一个公平的总结。不论我所记录下的这些点滴了，包含了马凡在宇智科通那段时间做下的多少操蛋事，但我或者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在他内心的深处是很想把游戏做好的。只是在那样一家公司里，面对那样一款游戏产品，他无能为力。我坚信，换了任何一个人在当时，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当然，我知道即使你认同这一观点，也依旧很可能不耻于他的做法，但你不要忘了，从业之前他不过就是个痞子而已，一个痞子按照自己的逻辑，把自己的全部聪明才智和资源都无私的奉献给了中国网络游戏的萌芽，这可能不妥，但绝不是错。甚至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换了是你，你能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么？

2001年年底，9个因为拿FPE修改游戏导致帐号被封《龙族》的玩家，打电话给第二波的客服要求解封，在与接电话的女孩沟通未果后，他们扬言下班要到第二波去轮奸她。于是，女孩的男朋友在下班时揣着刀来做护花使者，并与那9个玩家狭路相逢。结果9个玩家中1个被捅，2个被打伤在地，剩下的望风而逃。而这位“英雄”也随后被拘留了15天。

2003年，有一对儿《奇迹》的情侣玩家因为帐号被封上门闹事，九城当时的客服主管立刻跑回办公室，对自己手下的客服说：“把那两玩家，不论男女，给我往死里打。”这两个玩家于是被打成重伤住院，而游戏媒体却以“此事过于恶劣，担心曝光后使游戏产业被相关部门整顿”为由而没进行报道。

我想，马凡实在不比这两个例子中，任何一个男主角要过分。很久之后，多多曾就此说过这样一句话：“其实大家都是流氓，只是文化层次不同而已。”——而我想说：“马凡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这些年来，我从这个流氓身上学到的东西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