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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0.红.一个世界的转变

(2007-02-12 16:04:41)
    帕穆克的《我的名字叫红》,在我的床头,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已经快要走到了故事的尽头。
    不同于福尔摩斯探案集,不到最后一刻凶手不显形,阅读者就非要翻到最后一页;在《红》里面,具体到凶手是谁,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在故事发展的过程中,凶手几次来到了观众面前,像话剧中一样,在与观众的互动中,以内心独白的方式,讲述了他之所以行凶的动机——很简单,就像奥斯曼大师一样,他无法接受以西式透视画法进行苏丹陛下的细密画制作。无法接受的原因很简单——西式透视画法描述真实肉眼所看到的世界,而千百年来画坊所制作的细密画是要描绘真主心目中的世界。肉眼看到的真实,制作在画布上,即为挑战真主的世界的唯一性和完美性。那就是亵渎。
    这是1590年,是征服了拜占庭帝国的伊斯兰奥托曼帝国最鼎盛时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奥托曼帝国开始从最鼎盛状态开始滑落的时代。1590年,在意大利的伽利略发现投掷物体的运动轨迹以抛物线的形式存在,1590年的奥托曼帝国显然正处于抛物线开始下滑的时段——当然这是我们从后人的眼光看到的。
    从黑的眼睛来看,1590年的苏丹陛下仍然是充满光辉的、代表天上真主统治整个世界的、尘世中的最尊贵的人。他尊贵,是因为他继承的帝国已经占领了北非地中海沿岸各国、阿拉伯半岛、中亚细叶、巴尔干地区,并正与欧洲的哈布斯堡家族争夺匈牙利的控制权。从所控领土上看,从与欧洲交战的结果上看,谁能看出这是一个正在走向衰落的帝国?然而,衰落就在指缝间透出,就在被统治者的思维中流露。
    就在1590年,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同时掷下两个重量不一的铁球,推翻亚里士多德关于自由落体的臆想理论。就在此之前的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被英国海军全盘击败,新的海洋时代开始;1543年哥白尼出版了《天体运行论》;更之前的1522年,麦哲伦和他的海员们完成了第一次环地球的旅行。至于《红》中的威尼斯透视画法,它仅仅是冲击奥托曼帝国的一支小小的力量。但就是这小小的力量,在细密画师中产生了毁灭性的影响,足以使得橄榄把另一位细密大师高雅扔进了井里,足以高举一个青铜烟灰缸把姨父打翻在地,重击致死。是这个帝国出了问题吗?领土仍然在扩张,人口仍然在增长,物产不断在丰富。
    是这个帝国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个帝国的眼睛不愿意看真实的世界,如同奥斯曼大师一样,为了留住完美的细密画作,最终用一根金针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从此在黑暗中品味记忆中的完美;这个帝国抱着孤傲的态度与邻居去交流,用失去了瞳孔的眼睛去面对邻居带来真实。它不能认知邻居的新视野所蕴含的无穷能量,却用尽手段要消灭新视野。
    当然,不仅仅是奥托曼帝国是这样。还有一个大明王朝1566和它作伴。有所不同的是,大明王朝仍然完整地走到了尽头,新视野的冲击被其继任者——清王朝在300年之后所承受;更不同的是,今天的奥托曼的后代们仍然没有足够的自省能力,有的在宗教战争和地区纷争中过苦日子,有的靠着石油过着好日子;明清王朝的后代们则痛定思痛,走上了学习的新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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