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会回忆自己母亲年轻时的美丽，我却从来没感觉她是丑是美，就是怕她。姐姐更怕，见了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她每天下班回家前的那个钟头，我和姐姐陀螺一样在家里窜来窜去搞卫生，只是为了博得她的欢心。全家人，尤其是父亲，确实把取悦于妻子当做人生唯一奋斗目标来追求了。不过说实在话，他的事业不能算成功。

    母亲总是不满意，总是在挑剔。她那么一个大美女，医院的护士长，却嫁了个最普通的工人，她怎么能甘心呢？更何况她的前任男友是个帅哥，名牌大学生，软件硬件一流，除了花心堪称完美。在和母亲谈了四年以后，对方移情别恋。母亲跟我谈到对方后来事业上的辉煌，外表无限惆怅，提到对方后来因为生活作风而离婚，心里又无比欣慰。

    我常常想，母亲是生来性格就挑剔还是不称心的婚姻让她变得挑剔？她去菜场卖菜，有几家卖菜的见了她过来就连忙请她去别处选，有一次她买了一个鸡蛋回来，原来她把别人半篮子鸡蛋晃了一遍，均不满意，不巧碰破了一个，被对方逼着买下来。她最喜欢买毛豆啦红枣啦板栗啦这类块头小的东西，这样她可以一个个慢慢挑选。去超市买两个碗，她把架子上所有的同款碗都搬到地上，一个个里外审查。她这样的人如果放在卫生检测部门一定大有作为，可惜了。

    对婚姻的不满意，让她生活在强烈的失落感中，经济的拮据，让她时常变得很暴躁，姐姐挨打的几率就比较高了，因为她比较有个性；而我，按她的话说，很少见到这么乖的孩子，也就从未挨过打；但这并不表明她喜欢我，在她的口里，我和姐姐是“两个死丫头”，别人家的孩子似乎个个比我们强。和她逛街，我怯怯的挽她的胳膊，被她甩开，她说：“我不喜欢这样，不自由！”我想我这辈子也无法从自卑感中挣脱出来了。 

    现在她老了，有时候我也注意到，在那些老太太中间，她确实气质不俗。但是如果我能选择母亲……可惜我不能，我只能选择，爱她，包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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