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乡村的时代记忆和盘旋：

　　　　读周瑟瑟的诗歌《蝙蝠》

　　　　　　　　　　　　　　　　　　　　　　        任真

     当我读到周瑟瑟的诗歌《蝙蝠》时，它唤醒了我童年关于乡村的记忆，就推测作者可能与我年龄相近。关于老鼠吃盐变成蝙蝠是我童年里最早的恐怖记忆。把半夜的梦呓带到厨房，它冷静地推敲盐罐/ 像渴望老家的游子/蝙蝠倒悬在白昼之外，习惯了夜色的乡村//，我在这些诗歌的叙述里，感受到一个中年游子对老家想念的忐忑，我也曾经想像自己长着翅膀飞回老家昌乐，在村子的老槐树的枝杈上像暗影一样飘忽，像露水一样降落，在早晨悄悄地消失。

    我也许就是那片家乡的夜空中的一只嘶叫的蝙蝠？在内心深处嘶叫着。一张婴儿的红脸，一双苍老的黑翅/在惊恐中显得那样细小，像它尖锐的一叫//，一个婴儿和苍老翅膀的结合生命是怪异的，但在思想和精神的飞跃之中，是很准确的，它揭示出了文学与生活的区别和提炼的意义。

    它的飞动使黑夜更黑/看不到它痛苦的嘴脸，分不清它滑落的方向//。每个人生的生命经历中都有着不可磨灭的黑色记忆和无法把握的迷茫。你、我或者他在异乡醒来时，都会有一种左看右顾的寻找和叹息。我们经常有昂扬向上的文学作品夸大着人生的喜悦，甚至自己就能用这些自己的作品说服自己快乐。不要追问蝙蝠的不洁之梦/一对蝙蝠形成了一团黑雾，散发腐败的气息//。我们有时还感慨地说，我的记忆里只有美好生活的甜味，那些苦痛已经被遗忘，不，没有遗忘，而是被你的精神下意识地选择了遗弃，无法遗弃，它在生命的角落里落满灰尘，却倔强地比黑夜更黑地在悄悄地滑翔。

    现在更多的蝙蝠向着黑夜的头颅拥挤/ 它们的叫声像一罐盐一样变得明亮/孩子们倦曲的身体在一阵凉气中弹起/ 潮湿的翅膀紧贴着夜空飞过。文学作品的真正意义就是让生活的全部立体的既有欢欣又有痛苦地重新呈现出来，不断地提醒作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该承担的？痛苦或者说坎坷，贫穷还有卑微的挣扎，都在鼓励着你扑腾着古老的翅膀，发出人生责任的亮光。

    是的，人类的坎坷，一再被我们下意识地遗忘，失语。是人类的贪婪和自私遮蔽着光明。不，醒来吧，醒来！让我们一起越过潮湿的溶洞，一起唤醒和嘶叫。

《蝙蝠》

      周瑟瑟

古老的叙述，漆黑的岩洞里秘密的盘旋

这就是蝙蝠，出色的盗盐者

把半夜的梦呓带到厨房，它冷静地推敲盐罐

像渴望老家的游子

蝙蝠倒悬在白昼之外，习惯了夜色的乡村

一张婴儿的红脸，一双苍老的黑翅

在惊恐中显得那样细小，像它尖锐的一叫

蝙蝠本身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它的飞动使黑夜更黑

看不到它痛苦的嘴脸，分不清它滑落的方向

愚笨的儿童捉到一只幼小的蝙蝠

他一夜的梦游充满了吵闹

不要追问蝙蝠的不洁之梦

一对蝙蝠形成了一团黑雾，散发腐败的气息

现在更多的蝙蝠向着黑夜的头颅拥挤

它们的叫声像一罐盐一样变得明亮

孩子们倦曲的身体在一阵凉气中弹起

潮湿的翅膀紧贴着夜空飞过

蝙蝠是贫穷的，宽大的黑袍包着瘦骨

它引诱了好奇的孩子，在院子里瞎撞

用黑影、尖叫和短爪翻遍了农舍

下半夜又飞回岩洞，短暂的撕打

然后静静地汇聚，黑压压一片

它们以独特的风格悬挂，并且重叠

像一洞神秘的经典

一架拆散的乌黑的死亡机器

蝙蝠带着人的面具探访了墓穴

它不是鬼魂，它不是乞丐

它觉醒又沉睡，一群纯粹的白昼逃亡者

                            2000年

在网上发现的评论，弥足珍贵。谢谢任真先生的评论。特此转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