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花哥郑义准备拉风去

轰隆隆的2008丽江雪山音乐节伴随着哈雷摩托的轰鸣，终于欢快地开幕了。有诗人说：让枝头最后的果实的饱满/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催他们成熟/他/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自由、奔放、快乐就是浓浓的酒，心情舒畅时看着乌黑乌黑的云，也觉得充满诗意；幸福的果实如果有了音乐，有轰隆隆的快乐陪伴，再搭上浓浓的酒，当然就情意饱满、甘甜地瓜熟蒂落了。

这次来丽江意想不到的是，见到我一帮活腻了逃脱城市的兄弟，开上哈雷，穿着酷极了的哈雷衣裳，像群披着盔甲的铁骑兵，在山野间疯疯癫癫地拉风。谁能受得了这种诱惑呀，我忍不住披挂一番小试锋芒。呵呵，双耳挟雷，两旁的景象迅速撒退，虎着腰拧大油门面朝雪山大道一路狂奔，只觉得玉龙张开山峦的两翼将我捧上云端，飞了飞了，人车合一，在轰隆隆中与山岚共舞。

不知何故，哈雷嗅上了号称摇滚小坏蛋艾薇儿那风骚癫狂的气息，在音乐节舞台的两侧矗起几幅巨大的广告牌：哈雷骑手顶着朝阳的光芒掠过山野迎面驰来。这情景我在欧洲见过，一群白髯老头披挂上路就是这猛劲，看得我当即兴奋地隔着车窗大叫：“我老的时候要像他们一样的活法！”

夜里，风骚的艾薇儿的音乐掀起年轻观众一阵接一阵的尖叫狂潮，舞台闪烁的灯光不时地扫荡舞台、观众和两旁的哈雷巨像，一切都在跳动，仿佛那哈雷骑手也按捺不住地动弹起来，将冲破画卷带着惊人的轰鸣与艾薇儿一同嘶叫。此时，我才感觉到哈雷与摇滚，是一对天然的拨动人内心激情的搅拌机。

台湾人开的月泉驿栈，就对着音乐节舞台的右侧，音乐节期间，许多朋友喜欢聚在客栈的边廊上喝咖啡，懒散地堆在沙发上看场内在搭建灯光音响棚架，看场外人来人往，自嘲是一群过往游人目光中的宠物，供人观赏。店主是个超级的哈雷发烧友，开工厂赚了钱弄了三辆不同款式的哈雷丢在客栈，此刻还摆在院子里。贼亮贼亮的黑烤漆透出一股凛凛然的不俗气质，紧凑而富有韵律的机械构架，就像一个练过健身的男人，有一身张力过剩的肌肉疙瘩，感觉到它那随时蓄势待发的力量。它们的主人阿俊是个搞手机设计的小伙子，曾经看他细细照料他的几个哈雷宠物，他用水和绒布洗刷机械的每个细部，让人觉得哈雷是只大狗，正眯着眼尽情享受主人用梳子刷它的皮毛，那种挠痒痒的舒适。

我的好友海鸥就住在月泉驿栈，他是个多才多艺的硬汉子，脑子里装的东西比谁都多，天南地北、前生后世，连孔老二那天对他的弟子颜渊说什么，对子路、子贡又唠叨些什么都背得烂熟。他除了爱读书就是爱死高尔夫球，每天晚上和我们喝大酒，海侃，一大早就看他拖着球包上山打球，不知是谁，把海鸥与海燕，高尔基与高尔夫搭在一起，弄了一个《海燕》的搞笑版，喷着酒气高声朗读：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从云端俯冲下来，看到高高的悬崖上，高尔基看着海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呻吟，愤怒挥动铁杆，打出一个伟大的高尔夫球，啊！让高尔基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哈哈，一顿狂乐！

当全世界什么都贬值的时候，要让快乐升值。肆无忌惮的戏谑，不着边际的言语，空荡荡的脑壳，偶尔会给一阵哈雷的狂啸所打乱。我们的花哥郑义全身披挂哈式战袍，突然骑着他心爱的“哈狮”轰轰来到我们跟前，好鬼威哦！他在丽江弄了个哈雷俱乐部，网罗一些玩家，听说李亚鹏、张扬一等狂热的“云归派” 甘愿自投网罗，我也在强烈申请之中，花哥是领头羊，他也愿带着我这只菜羊。此时，舞台那边响起一阵轰鸣，哦，调音师又在调试音乐，不知是哪位歌手在开始演出前的走台？我猛然惊醒，忙乎几个月音乐节，今天是最后一场演出，张震岳、范晓萱要登场了。

观众绕了一大圈，绕到月泉驿栈门前排队进场，好热闹哦！我生性就好热闹，朋友们老这么嘲笑我：谁要让这老头短命就不去理睬他，让他孤独而死。哦，我可不愿这样，孤独真可怕！一个叫修龙的兄弟整天把语言捣腾来捣腾去，一听我言吐孤独，就接过话头蹦出一句：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你比可耻的人更孤独！大伙狂笑，傻乐。我心里想：奥地利诗人里尔克有着对美好生活的神往：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同时又有漂泊时的孤寂与绝望：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人生旅途注定是一帆孤舟，雪山下的音乐和摩托的轰呜会让每个旅人忘却内心的孤独，范晓萱唱响了，观众狂呼起来了，呵呵，让暴风雨和快乐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记得20年前我刚考上两轮摩托的驾照，妻子从国外演出归来，海外的亲戚们凑钱给我买了部铃木100c的摩托，那年头有这玩艺，简直就是拥有一部奔驰320了。可是为了生计，没多久我就忍痛卖了它，换了部杂牌的“小神鹰”，骑着它三天二头替编辑部跑印刷厂送稿、接校样。朋友见我刚养孩子生活拮据，给我找份差事，业余在一家广告公司炒更，恰好梅艳芳首次在广州的演唱会是由这家公司承办的。经人介绍我骑着“小神鹰”到顺德一家做徽章的厂拉赞助，期望得到一点提成养家糊口。我顶着大太阳戴头盔墨镜一路风尘仆仆过去。水都没喝一口，公关经理把我带到厂长面前，我紧张地摘下头盔和墨镜伸手向他行礼，谁知正跷二郎腿抽烟的厂长，睨了我一眼，连手也不愿伸出，说：把资料给公关部，回头再联系。说完睬也不睬看报纸去。我顿时满脸发烫超级无趣地退出来，憋着小肚上卫生间方便，当我对着镜子洗手时，简直吓我一跳，镜子里的我衣冠不整，满脸乌黑的尘土，只露出墨镜遮挡下的两只白眼眶，活脱一只花面猫。想一想，厂长见到一个叫花子，不拿扫帚头赶人算是客气了我，等我把脸洗干净时，心头的窝火也清干净了。好多年后，我在上海遇到梅艳芳，就把这拉赞助的故事说给她听，乐得她开怀大笑，说欠我一个陈年人情，要在香港请我吃饭。

一代歌后梅艳芳走了，“小神鹰”也为往事的一小鸿爪。

整整20年过去了，流逝的时光揭开另一个舞台，唱歌的是艾薇儿，轰鸣的是哈雷。自由、奔放而激情的年代可望轰然而至。

2008年10月20日于广州黄埔大道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