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越野的都知道,广州有一个“狼群俱乐部”,每位成员都以带“狼”字起了个绰号,这狼群有几百号狼,而狼群的头狼就叫“豺狼”。
每次给豺狼打电话总是听到“我是一只北方的狼”的铃声,明明他有个特别帅的姓名叫杨险峰,却自己起一个怪怪的别名叫豺狼,并把他发起的“部落”叫“狼群”。看过《狼图腾》,狼的灵性、狼的坚忍不拔、狼的超强勇气、狼的团队精神令人折服,人与狼斗智斗勇,人可以持枪持刀斩不尽豺狼不下战场,却永远也灭不了狼的傲然天地的高贵精神!
而与豺狼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有着优越的“狼性”。
认识豺狼也算巧来得缘。有天我开车经广州大道回丽江花园,突然有一辆高大威猛的白色切诺基从我车旁呼啸而过,哇,太神气了,太酷了!我好奇地一路跟随,不料这车也开进了丽江花园,而车主就是豺狼!三两句话的搭讪我们便聊开了。豺狼见我欣赏他的座驾,憨憨地笑着,他告诉我,他花不少钱把这辆小切彻头彻尾修装过,换图乐底盘,安大齿越野车胎,还有绞盘、涉水气喉、加速器……一大堆名堂。他还说,他这匹“马”带着他跑遍整个中国山山水水,帮他拿下广东省首届越野场地挑战赛冠军,还准备参加中国至尼泊尔的拉力赛。
策马由缰,纵横千山万水,多豪迈的英雄气慨呀,这样的“马”才是好马,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豺狼喋喋不休地跟我描述,他八岁就在军队的大院里跟藏族司机学开车,读小学时还把公共汽车偷开回军医大,惹得老爸发怒满院子追着他打。成年的豺狼靠做医疗器械赚了不少钱,酷爱驾车的他粗野的狼性不改,竟把生意丢掉玩起越野来,过他真正热爱的生话。
豺狼一番话把我听傻了,在他的威风八面的小切跟前,我突然觉得我那图虚荣开大奔的行为实在太傻冒,不久,我把大奔送人了,回头弄了个藏青色小切诺基,六缸的,4.0排气量的。豺狼领着我到改装店,开始武装起我的小切,让小切也变得高大威猛起来,开起来超级爽。
有一夜,一班兄弟在酒吧喝完酒去宵夜,小切里塞满人,车顶的行李架还趴俩,点一点居然有十四人!小切直奔天河粥城,还一颠一颠爬了三级阶梯,满车人兴奋得嗷傲叫,我开始领略了小切那逢山过山逢水过水的野性,隐在内心的狂野开始发酵,巴不得立马驾着它追随豺狼到野地撒野去。
2002年十月豺狼参加中国至尼泊尔的拉力赛去,我则与云南的几个搞户外的朋友,并带上朱哲琴从中甸出发开车去西藏,说好的,我们和豺狼在拉萨会面再往藏区深处跑。
千不该万不该,我没听豺狼的话开改装好的小切上路,自以为八缸的大切动力澎湃可以应付一切路况,没想大切很不适应滇藏公路那条凶险无比的烂路,在波密路段几乎是在泥潭挣扎着。大东风压出两道的深深的车辙,屡屡把大切陷进去,与我同车的司机小凡当过汽车兵有二十年的车龄,这段路却开得他心里发毛,嘀嘀咕咕说,这哪是国道呀,压根没想到国道是这么一个烂泥潭,这一夜,他几乎紧张得有点崩溃。再过几十公里就是林芝了,一段烂路走了七八个小时。
大切诺基不断的陷入泥潭,像条泥鳅扭来扭去地一点点挪,车头保险杠掀掉了,车底盘拖着泥石嘎嘎响,大灯糊满泥巴,只能看到前端的几米路,小凡脖子伸得老长,鼻子都快贴着挡风玻璃了,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
大难不死拣了条命。第二天桥梁工地的几十号人用一条粗绳子把大切拔出来,一路看秋叶如火来到拉萨。后来,在拉木措湖途中,一块石头磕穿大切的发动机箱,大切彻底瞎菜,由小凡租车背回成都修理。下面的路程只能期待豺狼接应了。
超级郁闷中,豺狼独自飞车十二小时从加德满都回到拉萨,他一身车手戎装,毫无倦意,一见我便乐呵起来:“呵呵,我拿个高原绕桩冠军和总成绩最佳车主奖,呵呵!”
在后来的路程中,只要一抓方向盘,豺狼常自言自语与车说话,“伙计上路了,听话,爸爸爱你!”“加油,使点劲,不然爸爸不喂你吃的!”一路上任我怎么恳求就不让我摸方向盘,车是豺狼的命,是他身体的一部份。在珠峰大本营宿夜时,豺狼一口喝了八瓶啤酒,又唱又闹的,掀开每个帐篷要与陌生聊天,还埋怨:“那鬼佬真不懂事,连普通话也不会说。”一会又唱起来……“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别闹了,明天还赶路呢!”我隔着帐篷劝他。“好,不闹就不闹,听爸爸的。”搞不懂他怎么把我也叫爸爸了。爸爸就爸爸,从那起我与豺狼就爸爸呀、儿子呀地乱叫。生活中豺狼就分明是个长不熟又率性的孩子。
进了阿里无人区,哪有路呀,隐隐约约的车辙就是路,只要方向对头,任你疯开、任你撒野,我和豺狼在旷野中常常自娱自乐,嘲笑城里人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学二手玫魂的腔调唱:“北京有啥好呀,马路鸡肠小呀,阿里通天道呀,可降B52呀……”
我俩情性太相似,糗在一起特别对路,一样车来疯,一样酒来疯,一样没心没肺,一样乐翻天。
那年是马年,在阿里转冈仁波齐神山的佛家信徒特别多,传说中的神山属马,马年转神山一圈等于常年转十二圈。冈仁波齐神山在佛家眼中是世界的中心,是祈福祭天的胜地。听说要徒步走两天,可把豺狼急得嚷嚷:没说要徒步的,我开车上去好了。放屁,神山哪能任乱践踏的。豺狼埋怨我瞒着他要走这么远,但又很无奈随着大伙走,没走三四百米,豺狼一屁股坐在地上,哀怨地对我叫“爸爸我不走了!”我见他狼狈样就故意挤达他:“不走就留着喂狼,狼吃了豺狼算是你积了德。”
豺狼嘟哝着:“求爸爸给我弄着牦牛吧。”
哪去找牦牛呀,走吧走吧,坚持就是胜利,我鼓励他。豺狼只能慢吞吞抬起腿来,结果,二天的路豺狼走了三天。在等待他归来的十几个小时中,我心焦虑万分,真怕他走不出来,我不时用望远镜眺望那条山路。就在第三天下午时光终于看到豺狼一拐一瘸的身影,我跨过河滩过跑过去,一见面两人抱头就哭,抹完泪水他又乐呵呵地说:“好多好多山鸡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想抓只孝敬爸爸却没力气,呵呵!”
打后几天,我们去转个的尼玛石山,山很小很矮,豺狼走着走着,一头倒地翻着白眼,我急忙从车上翻出氧气瓶给他吸氧,不一会,豺狼醒过来第一句就说:“爸爸还笑话我带氧气瓶呢,今天用得上了吧,呵呵!”
这就是豺狼,外强中干呀。但只要他与他的爱车在一起,简直人车合一,他天生是来耍车的。我和豺狼跑西藏、跑新疆、跑内蒙,兜了一大圈,一口气跑了两万公里,往兵站、睡大通铺,吃的最奢侈的就是蕃茄鸡旦面…一生中在外同共相处,想哪去哪、随意狂奔的惟有豺狼。
好多年过去了,我们时常回忆起那段快乐又惊险的旅程。豺狼时不时给我电话“爸爸,这周末去银海滩吧?”“爸爸,我们去爬隔火林道吧?”只要我在广州,也就一招呼跟随着去,狼群中我称为“公狼”,挺响亮的名。有个把月不见豺狼,说他在医院疗养着,心想,这小子就是太燥了,歇歇也好。10月30日,我突然想豺狼了,晚8时多给他打个电话,仍是那支“我是一只北方的狼”,没人接听,这臭小子搞啥名堂了,我犯嘀咕了。
10月31日狼群里的飘狼给我电话:“公狼,豺狼昨夜11点在医院里走了!”那头,飘狼哽咽着。我脑子轰了一下:就在我打电话三小时之后的事,豺狼呀你怎么能这样呀!不是说好的我们还要再次结伴入藏吗?你怎么这样啊?!
回来,豺狼!
2007年11月7日写于豺狼呼啸而去一周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