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调查

游乐设备仅使用仅一年就引发血案  深圳东部华侨城安全事故致6死10伤           
                                    
                                      夺命“飞船”
     南方日报记者 杨大正 欧志葵 深圳报道 实习生 汤凯峰
    
    刹那间，死神突然降临。
    尖叫声、痛哭声、求救声......死亡的恐惧笼罩着这座曾经带给人们快乐和欢笑的游乐园。当东部华侨城游客排队等候登上太空迷航的“太空舱”后，期待着体验一次刺激的太空冒险。然而，不幸的是，模拟飞船真的在太空迷失，失控坠落地面。
    随后，东部华侨城所属辖区的深圳市盐田区政府发布新闻通稿，承认深圳东部华侨城太空迷航娱乐项目发生重大安全事故。通稿称，6月29日下午4时45分，深圳东部华侨城大峡谷太空迷航项目发生安全事故，造成6死10伤。
    据深圳市政府协调安全工作的副秘书长李一康透露，深圳市政府当天连夜成立了两个事故调查组,一个调查组调查事故现场,一个组专门负责查找管理漏洞。此举意味着，这次安全责任已经启动倒查机制,如果有人员渎职情况,会按照纪检监察程序来办。
    6个鲜活的生命，这场中国乃至世界最大的游乐场安全事故将华侨城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唤醒了人们对游乐场安全监管的关注与担忧。通过这次事故，游乐设备的设计、生产、检验、使用和监督，都关系到公众生命安全，遭到了公众的拷问。
   
    （小标题）失控坠落的飞船
    根据媒体最早的报道，太空迷航项目因为发生爆炸而导致事故。尽管南方日报记者多次追问，但东部华侨城相关负责人对此问题进行了回避，称正在调查尚无结论。在政府和企业发布的所有新闻通稿中，一致对外称“太空迷航项目由于设备突发故障而引发安全事故。”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分析，游客当时听到的巨响可能是可能是太空舱之间的相互撞击产生，也有可能机器在高速运行过程中产生高压电流而导致爆炸的声音。“不管怎样，可以肯定的是，事故是由于游乐项目运行过程中飞船模拟器失控后坠落而引发的。”
    据深圳市东部华侨城提供给媒体的资料显示，太空迷航是位于东部华侨城大峡谷探险乐园的游乐项目，由飞船模拟器及球幕投影系统组成。模拟宇宙飞船升空和宇航员动态飞行。游玩过程中将会有超重感。飞船模拟器由12个座舱组成，每次共可乘坐48人。
    东部华侨城提供的资料简介还大概介绍了太空迷航的设计、生产和检测单位基本情况。太空迷航由中国特种设备检测研究院审批并检验合格的国家A类特种设备，项目由东部华侨城委托总装设计院研发，设备的生产单位是北京九华游乐设备有限公司（下文简称“北京九华”）。2009年4月20日，该设备验收合格，同年5月1日投入试运行。
    南方日报从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登记的一份太空迷航设备注册信息获悉，该项目的关键设备飞船模拟器为中国国产，由北京九华于2007年12月20日制造，次年7月20日出厂交付给深圳市东部华侨城。同时，该项目的安装和维修保养工作都由北京九华来承担。
    上述注册信息还显示，太空迷航项目设备于2008年8月15日向深圳市质监局申报注册信息，于2009年5月27日获得使用证（使用证号:游4403000223）。根据东部华侨城官方提供的资料，太空迷航于2009年5月1日投入试运行。
     “目前，事故目前已经排除人为破坏。”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一位负责人告诉南方日报记者，“事故原因还在调查当中。”
      事故发生后，南方日报记者多次致电太空迷航设备设计方和生产方，但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在深圳文化局官方网站上，曾提及东部华侨城的太空迷航项目：2009年4月29日举行的国内级别最高、各类专家最全的太空迷航项目效果和技术鉴定会上，中国特检设备检测研究院、中国航天员中心、解放军航空医学研究所、中国游艺机游乐协会的专家们一致给予高度评价。
      针对此事，中国游艺机游乐协会副会长毕建宾表示，当时东部华侨城确实曾邀请他去参加这个鉴定会，但开会前一天被告知会议取消。据他回忆，当时是他并是不以协会名义收到邀请，而只是是以个人专家身份。之后，东部华侨城的效果和技术鉴定会此后是否有再度举行。
      7月2日，南方日报记者请求东部华侨城总办宣传室联系事发设备管理和维护人员联系。负责接待媒体的一位工作人员称，目前无法联系上设备的管理和维护人员，“可能被叫去协助调查了。”
      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办公室一位副主任称，这是深圳建立特区以来最严重、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游乐场事故。记者通过梳理深圳当地媒体的公开报道，近十年来，深圳游乐场先后发生过两起安全事故：2007年11月4日，东部华侨城大侠谷的丛林缆车突然在半路发生故障，2个小时后才排除，并未造成安全问题；2001年4月30日，深圳世界之窗发生氨气泄漏事故，滑雪场用于制冷的氨气发生泄漏，由于事发时游客不多，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小标题）被忽略的警告
    其实，早在去年，一位曾经参与迪斯尼乐园工程的梁姓港人工程师发现太空迷航项目非常危险，设计不符合国际标准，曾致信华侨城公司，列出该项目存在的缺陷。
     梁先生反映问题的信件如石沉大海，并没得到回复。半年后，太空迷航项目发生安全事故，造成6死10伤的惨剧。
     昨日，南方日报记者致电梁工程师，了解事情来龙去脉。
     去年圣诞节，梁工程师和家人一起到深圳度假，一家人前往东部华侨城游玩。在排队等待游玩太空迷航项目时，在美国从事机械工作30余年的他发现，该游乐设备不仅没有紧急停止装置，而且机器配备的U型锁厚度仅有3厘米，明显较薄，在高空运行中容易脱落。
     而多年游乐场所经验告诉他，太空迷航的运行原理类似于缆车和过山车，按照国际设计标准，应由一个不易拆开的U型锁紧扣轨道和飞行仓，也必须设置紧急停止装置。在迪斯尼，过山车都会有自动停止系统，一旦列车松脱，整条轨道都会有伸缩板伸出，令整辆列车停下。“太空迷航缺失紧急停止装置，一旦座舱脱落，就会撞向其他座舱。”
     发现问题后，排队许久的梁工程师和家人决定弃玩该项目。但是，他还是写了一封英文信给游乐园管理处，指出太空迷航设备中存在的问题和风险。
    “设计方、制造方、使用方、检测方和监管方都要承担责任。”梁先生认为，这种设计缺陷，任何机械组件脱落就会就必然引发事故，“但任何一方只要留心，都可以发现问题严重性，从而可以避免事故发生。”
      事实上，去年9月份也有网名在深圳本地论坛对太空迷航的安全性提出质疑，多名游玩者反映，游玩过程中赶到强烈超重感，感觉四肢沉重，呼吸困难。
     香港工程师学会前任会长梁广灏则认为，太空迷航应该是有安全装置保证飞船游客紧急逃生。他估计是意外情况导致安全系统失灵，要不就是安装存在问题，或者没有安装安全设置。
     

　　（小标题）检测漏洞
    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办公室一位负责人接受南方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此次肇事的太空迷航项目设备属于A类重点监控设备，中国特种设备检测研究院负责该设备检验工作，深圳市质监部门则负有监管职能。
      事故发生后，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相关负责人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太空迷航事发前最近的一次检查是深圳市盐田市场监管分局于6月21日开展的安全检查，检查中未发现设备有违法违规行为。
     而太空迷航的注册信息也记载了飞船模拟器的检验信息——该设备的检验日期是2010年3月26日，下次检验日期为2010年3月26日。
    而要求匿名的质监部门知情人士告诉南方日报记者，盐田区市场监管分局对企业设备不是技术上的检测，而是行政上的监察，主要是督促运营使用单位落实特种设备安全主体责任。“关于太空迷航的技术检测，国家规定的是定检，即每年进行一年一次的年检，要由中国特种设备检测研究院完成。”
     7月2日，南方日报记者在位于深圳市罗湖区红岗西路1032号特检大厦业务受理大厅发现，“办事指南”里有一份“游乐安全小常识”的宣传单，提醒游乐在使用游乐设备时应注意的一些安全事项。该宣传单最后提示，如因游乐设施不完善或工作人员失职导致意外伤害，可以向深圳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特种设备安全监察处投诉。
     但是，在该宣传单上公布的投诉电话（2103236，2103746）号码依旧是7位。事实上，早在2002年5月，深圳市电话号码就从7位升至8位。面对记者疑问，业务大厅窗口工作人员表示，“传单已经很久了。”
    “设备安全运行主要还是得靠企业自检，日常保养和维修相当重要。”上述质监内部人士还透露，企业操作人员每天在运营前需对设备状况进行检查，比如看是否有漏油、零部件是否更换、维修，是否有不正常情况出现等，并将每天情况登记下来。“日常检测的费用也是很高的。”
    东部华侨城副总经理郑红霞在6月30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自太空迷航运行以来，东部华侨城建在日常运营中确定了设备维护检修制度，该制度包括日检和周检。郑红霞称，设备维修人员在严格按照检修制度对设备进行日常维护的同时，详细记录了每次检修内容，并将数据交给了安检部门备案。
　　此说法曾引起华侨城事故伤亡者家属张建雄质疑，这些对游客生命安全充满危险的项目的检测报告从来没有人向社会公布，仅有的只是对游客自身身体健康状况的提醒，游客是在默认游戏安全的情况下挑战刺激尺度。游乐设施安全谁来管？
    广州特种设备检测研究院的一位专家认为，所谓的设备检测都只停留在企业的自检和备案阶段，制造单位和主管技术部门的第三方检测和监督存在空白。“检查指标、检测方法和检测人员的资格认定这些客观的衡量标准都无从获悉，这就意味着可能存在检测的漏洞，使得性命攸关的设备检测流于形式。”
    “随着广东特种设备的数量和种类不断增加，社会对安全监管的要求越来越高，旧有的监管模式越来越不适应新形势的需要。南方日报记者从广东省质监局了解到，广东是特种设备第一大省，广东省是全国游乐园最为集中的省份，游乐设施运营单位超过300家，运营的大型游乐设施2000多台套。”“转变政府部门监管重点，建立起技术法规体系，在企业自行评估基础上，定期约请第三方进行评估，评估后由第三方向政府部门提交评估报告和监管意见。”
    质监部门有官员认为，在国外，如果查到事故原因是由于企业质量检测把关不严造成的，除了惩罚性赔偿，还会追究企业主的刑事责任。而我国规定是：触犯刑律的，依照刑法关于重大责任事故罪或者其他罪的规定，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说法太笼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