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鸡汤
冯
澜
我平时不大吃鸡鸭,家里用瓦罐煨出来的自养的土鸡除外。
儿时,有一两次,一家人深更半夜被老祖母喊起来,一人一大半碗鸡汤,用谷壳半夜在灶糖煨了大半夜的。
只加了食盐和几颗大蒜瓣,清香扑鼻,鸡肉酥乱醇厚。祖母总说这样吃养生。
祖母走后,父亲也年年养鸡,留着母鸡生蛋为主,公鸡呢,除了春节,除夕吃团年饭,初三招待女婿,各杀一只煨汤喝,另外给他的老弟、侄儿们再给一两只活鸡或者风干鸡。
如果不是刻意提醒,平时好像没有杀鸡待客的习惯。对我这做儿子的也不例外,明明家里有土鸡,却去街上买了一大堆鱼肉来。
看着父亲喂的一群鸡,也不想张口,就像黄梅戏《打猪草》金小毛说的:笋子长大了,又能打篮子,又能做凉床子等很多用处一样,我不想打乱父亲的计划。
回来主要是看看老人,真的想吃,来回一次车费就一千多,土鸡土鸭该能买十几只呢。
有一年秋天回去,就真的差点喝到了瓦罐鸡汤。
从福建泉州赶回孝感,
家里的养了几年老狗---“花花”一听到又脚步声,先旺旺吠了两下,冲过来
做出扑上来撕咬的架势,再定眼一看,哦,是老熟人回了!又是用鼻子闻,又是用嘴巴蹭,亲热的不得了。
狗通人性,我一刹那有几分感动。
但有一只公鸡,有点不怀好意地望着我,因为我手里拿着东西,它还不敢上前。
等我把东西放好,就蹲在门前小院子和父亲谈些家常事,这一只公鸡,它偷偷从背后蹿过来,把我背部狠狠啄了几下,还张开翅膀,飞起来挑衅,以扩大战事。
“躞蹀始横行,意气欲相倾”,它怒目圆睁,利爪外张,我张手赶就赶不走,它象一个雄性激素焕发且像处于叛离期的少年。不料我瞅住机会,一脚把它踢翻,按住找来绳子捆绑起来,你是自己撞枪口,本想喝瓦罐鸡汤,明天把你给杀了。
父亲默许我的对它绳之以法的提议。
在自己家里,童心爆棚,我把公鸡绑在树上,用硬板纸大书“我错了”三字并挂在脖子上,草拟两条罪状:我是长子长孙,虽在外打工。回家是小老板,是小主人,你来找茬,是不识大体;四十年前,电影《少林寺》风靡全国,年少的我,就在这个屋里,“嘿-嘿
哈-哈”,自学过武术,余威犹在,你来偷袭,被我一招制敌,则为自不量力。
听我咕咕叨叨,它妻妾成群,
却没有一只站出来搭句话。
父亲听任着五十出头的儿子一个人闹得欢,叹一口气,说我儿时的玩伴,菊清,桂桥,必武几个,他们的儿子都娶了媳妇,孙子都几岁了。
吃晚饭,
父子俩各一杯酒对酌,聊到明天杀鸡煨汤的事儿,父亲说:离家大半年了,你走时,这只公鸡还没孵出来呢,回来当然不认得你,生人,自然想啄你,不该怪它。
父亲淡淡叙述着,本是无意的,一不是为公鸡求情,二为了儿子不至于舍不得一只鸡,三也不是诚心先责怪一下我、我还在他乡折腾,有着自己的梦想和责任;七十八岁的老父至今还在农村留守,一个人种田,养鸡。
老人说我大半年回来一次是事实。
一想,这个公鸡是不是有点被冤枉呢,如果它也会写诗
,它的绝命诗是这样子的“君离我未生,主回奴发昏, 半载是非事,且闻瓦罐声
!”
“董永故里
孝感动天”,作为孝感人本应该做的更好,总有几分歉疚、无奈,也有庆幸和激情,心里不由五味杂陈,我偷偷把那只已被我吊得神经麻痹的公鸡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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