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县宋城村：

战国城邑诉说沧桑传奇

(宋子城) 

  在赵县的东北部，有一个叫宋城的村庄。村边依稀可见的汉代古城墙和一座座高大的墓丘，诉说着这座村庄的前世沧桑——这里就是史书中屡屡提到的宋子古城：廉颇在此大败燕军；高渐离荆轲刺秦失败后隐匿于此；“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东光侯耿纯在此辅佐刘秀成就帝业……古老的村庄讲述着一个个流传千年的故事。

  从赵县县城驱车一路奔东北方向，来到距县城18公里的宋城村。在村南大片的塑料大棚和绿茸茸的麦田中，残存的宋子城城墙格外醒目。

  顺着田埂一脚深一脚浅地穿过麦田攀上城墙，在深秋阳光的照耀下，一段段城墙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古老的城墙上，俯首可见砖瓦陶片，让人不由得想象着这个城廓早年间车水马龙、商铺林立、酒帜招展的繁华景象，追忆发生在这里的故事，感慨岁月的沧桑。

千年古城 几多兴衰

(汉墓群)

（残存的宋子城城墙格外醒目）

  我们现在看到的宋子古城遗址东西长700米，南北宽550米，占地38.5万平方米，城墙高4米，厚6米-10米不等。城墙用黄土夯筑，夯土层明显，墙体有明显的板筑、夯打及圆柱洞痕迹，古城垣早年大部分坍塌，唯西南城墙遗存较好于其他墙段。城廓遗址中曾出土战国剑饰、唐代瓷小盂，在宋城村民家中还发现过古代陶罐、陶盆等器物。根据城垣遗迹和史料记载考证，现存城垣为汉时所筑，距今已有两千余年的历史。

  宋子城原为战国时期的一个小城邑。战国初时始属中山国，至战国中期时属赵国，自后至隋朝间，宋子城作为一级地方行政治所，虽几度兴废，但历代相沿不曾中断。

  汉高祖八年(公元前199年)，刘邦封许瘈为宋子侯，宋子遂为侯邑，许氏传至三代后，延其孙许九，因许九犯国家禁制，于汉景帝中元二年(公元前148年)被废黜宋子侯爵位，亦降为县治，改隶属归钜鹿郡辖；新朝王莽时称宋子为宜子，后为汉废；北魏永安二年(公元529年)，复置宋子县，仍归属钜鹿郡；北齐天保七年(公元556年)又废；隋开皇初年(公元581年)再置宋子县；隋大业初时，省入平棘县，之后再未复置。宋子城遂渐入衰落荒废中。

  1993年12月19日,《中国文物报》一版曾以《平朔十年考古发掘获重大成果》为题，报道了山西省平朔县露天煤矿生活区发掘获重大成果，文中有一段令文物专家和古钱币研究专家欣喜若狂的文字：“在出土的铜钱中，有枚稀世孤品‘宋子三孔布’，面篆‘宋子’，背篆‘十二朱（铢）’（宋子为铸币之地，在今河北省赵县）。”经考证，这种“三孔布”始铸年代大约在赵悼襄王元年（公元前244年），由于铸造时间短、数量少，现存者极少，成为先秦货币中极为珍贵的布币，发掘出的这枚“宋子三孔布”现珍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对于宋子城来说，当年一个国家能以一个城邑的名义来铸造货币，足以说明它当时的经济繁华和重要地位。

                        
                                           （宋子三孔布）

  《史记·燕召公世家》载，燕王喜四年（公元前251年），燕国乘赵国因长平之战国力削弱之机，兴兵伐赵。燕王亲自带兵攻占了属于赵国的宋子城，栗腹率领前锋部队打到了鄗（今高邑、赵县、柏乡交界处），赵国派老将廉颇为主帅，大败燕军。不仅收复了鄗、宋子等地，“廉颇逐之五百余里，围其国。”燕国请和，赵国指名要燕国的将渠出面，方才解围。燕赵的这次战争，也使得宋子城与名垂千古的老将廉颇联系在一起，同载史册。

  1956年，河北省人民政府公布宋子古城遗址为第一批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宋子古城入选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壮士隐匿 寻机刺秦

  太史公《史记·刺客列传》载：“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元代纳新的《河朔访古记》里则有：“赵州城东北三十里，平棘县境上，宋子故城……即秦高渐离，匿作宋子而歌之所也。”

  高渐离是战国末期燕国的一位音乐家，擅击筑，与卫国人荆轲是好友。当时秦王嬴政正在统一六国，燕国太子丹为了国家花重金收买了荆轲，准备适时去谋杀秦王。出行前，太子丹和高渐离给荆轲送行时，高渐离感慨击筑，荆轲慷慨而歌，从而留下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千古名句。

  逃到宋子“为人庸保”的高渐离时刻不忘履行与荆轲的密约，无时不想着为好友报仇，谋刺秦王。在主人家的一次宴会上，他听到主人家堂上有客人击筑，随口评论说：“那筑的声调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主人叫高渐离到堂前击筑，满座宾客都说他击得好，赏他酒喝。高渐离“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举座客皆惊，下与抗礼，以为上客，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

  后来，宋子城里的人轮流请高渐离去做客，这消息被喜欢听筑乐的秦始皇听到。秦始皇召令进见，有认识他的人说：“这是高渐离。”秦始皇怜惜他擅长击筑，特赦了他的死罪，但为了自身的安全，还是命人用马粪熏瞎了高渐离的眼睛。秦始皇常常在咸阳宫让高渐离为他击筑，每次都夸他演奏得好。陶醉在筑乐中的秦始皇，渐渐地对高渐离放松了警惕。一次，秦始皇又召见高渐离为他击筑，仇恨满怀的高渐离将乐器做武器，把铅灌入筑中，当进宫击筑靠近秦始皇时，奋力举筑撞击过去，遗憾的是，他同样像荆轲一样失手了。于是，秦始皇“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

  宋子城因高渐离而成名，高渐离因宋子城而成仁。他与宋子城的故事也一代代地流传下来。一日，清代一位叫李谔的诗人，登上了宋子城高大的城垣，他感慨荆轲与高渐离前赴后继谋刺秦王的壮举，写下这样一首诗凭吊他们：“一望平沙宋子城，苍苍乔木古城隈。云生旷野孤村冷，月照荒丘百雉隈。易水风寒豪士去，秦庭日暮壮心灰。当年匿作人何去？燕赵悲歌今更哀。

耿纯劝进 刘秀称帝

 
（耿保存与汉大将军东光侯耿纯之位）

  在赵县，有两通石碑颇为有名。一通为龙碑，上书“攀龙鳞”；一通为凤碑，上书“附凤翼”。这碑与一个叫耿纯的宋子人有关。

  耿纯，钜鹿宋子人，年轻时游学长安。更始帝（刘玄）立，任耿纯为骑都尉，令辖制赵、魏地区。当时官职泛滥成灾，长安市井间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耿纯不甘充当“烂羊胃”的角色，领命后来到河北地区。

  此时，刘秀奉更始帝之命，镇抚河北诸郡国。刘秀持节北渡黄河至邯郸后，耿纯即去谒见。耿纯钦佩刘秀军纪严明，立志跟随刘秀打天下、图大事。刘秀收下耿纯，让他留守邯郸，自己率军北上中山（定州）。刘秀北上后，邯郸一位算命先生王郎自称汉成帝子，举旗造反，被拥立为天子，成为河北最强大的一股割据势力。

  刘秀在河北势单力薄，他辗转各地，安抚州郡，结连各地豪强，以求壮大势力。耿纯因王郎叛乱由邯郸回宋子后，立即率宗族宾客二千余人投奔刘秀。刘秀喜出望外，拜耿纯为前将军、耿乡侯。当时，河北郡国大多投降王郎，耿纯怕宗族中有人心存犹豫、发生动摇，就派从弟耿欣悄悄回乡，把宗族众人的房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刘秀大为感动，对耿纯格外信任。

  刘秀势力逐渐扩大后，诸将劝他称帝，刘秀认为时机未到，没有采纳。在南平棘(今赵县)，耿纯进言：“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其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功业即定，天人亦应，而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绝望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大众一散，难可复合。时不可留，众不可逆。”（见《后汉书·光武帝纪》和《后汉书·耿纯传》）于是，刘秀在鄗登基称帝，年号建武。同年10月，刘秀入洛阳，定都，史称东汉。

  建武十三年（公元37年），耿纯病逝于东郡太守任上。东汉永平年间，东汉明帝追思前世功臣，图画二十八将于南宫（即尚书省）云台，史称“云台二十八将”，东光太守东光侯耿纯位列第十三。

  耿纯曾在赵州城内筑起一座望汉台，明代赵州刺史蔡懋昭将唐代著名书法家虞世南的墨迹“攀龙鳞”、“附凤翼”刻碑，竖于望汉台洞券外两侧，以颂其“高阳忠荩凌云上，光武神威渡水来”之壮举。“攀龙鳞、附凤翼”两通石碑，先移竖在柏林禅寺内，而今又复立于赵州桥公园里。

            
                                   （攀龙鳞 附凤翼 石碑）

  在宋城村东南的孝友村耿保存家中，至今还供奉着东汉开国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耿纯的牌位。这个木质牌位通高55厘米，宽14厘米，厚3厘米。牌位正面隐约可见“汉大将军东光侯耿纯之位”的字迹，由于年代久远背面文字已经湮灭。这块牌位原来供奉在孝友村耿氏家庙中，“文革”中，家庙被毁，此牌位被人随手扔在当时的大队部里，耿保存的父亲耿银怀偷偷将其收藏在家中供奉。老辈人都说，孝友村多耿姓，是耿纯的后裔，《赵州志》也证实了这一说法“皆其后裔也”。

  往事越千年。过往的岁月已经深深埋藏在历史记忆中，古老的宋子城已不再辉煌，但在《史记·刺客列传》、《汉书》、《后汉书》、《河朔访古记》等典籍里都能寻到宋子城的字眼，而残存的城垣则成为了最好的历史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