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夜话红楼梦】之二十三

焦大不爱林妹妹显然是个伪命题，而许多人作了毫无意义的论证，比如说焦大年老体弱、英雄气短，这个说法不值一驳，君不见有一位老科学家以八十岁的高龄老当益壮，勇敢地娶了二十几岁的花姑娘？也有人抛出了阶级论，林黛玉是小资产阶级，焦大是无产阶级，两个阶级的矛盾不可调和，又遑论爱呢？在提倡建立和谐社会的今天，说这话的人真该用马粪堵住他的嘴；还有人别出心裁地提出了生育论，论证焦大如果有爱，也只能爱上膀大腰圆、旺夫益子的妹子，以便传宗接代，瓜瓞绵绵，而不会娶体弱多病、多愁善感、不大可能生娃的林妹妹，这种说法更是颠倒了爱情婚姻家庭的因果关系，因为爱情，而生儿育女；不是为了生儿育女而寻找爱情。

不符合客观实际的命题就是伪命题了。我们不想也不必多作无谓的口舌之争，所以，我偷偷地换了一个概念让大家讨论一下，那就是：

贾府的焦大其实是爱林妹妹的。

这里的“焦大”已经不是焦大一个人了，而是代表着贾府的所有男奴才；“林妹妹”则是包括林妹妹在内的所有小姐，而“爱”则是指性爱。这下好了，可以很容易论证贾府的男奴才们是爱林妹妹的，只要他们是正常的男人。

直截了当地讨论性爱必然会导致卫道士的口诛笔伐，但是这并不猥琐，性本能是一切艺术的源泉，一切创造的原动力。而奴才们的性需求更是与他们的地位一样的可怜，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关注和人文关怀可能是缘于立场，也可能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苦衷。

那就由我来说吧。

所以，本文的主旨可以用另一个诠释来表现：老奴、小厮和小姐。这够惊心动魄的了，足以让诸位看官快活而会心地一笑。

众所周知，贾府的老奴（男，下同）和小厮是不能进入内宅的，他们有的止步于二门之外，有的则只能在大门外站岗放哨，迎宾送客。与内宅的距离远近则反映了他们与主子的亲信度，二门上的小厮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与主子最亲近，宝玉的书童茗烟成天在二门外候着宝玉，所以被称为宝玉的第一得用之人。而大门边上则是不得势的老奴和不成器的粗鄙小厮，焦大大约就是住在宁国府大门旁的门房里，或者是在马厩旁边也未可知，这样的待遇让焦大爷如何不生气？所以那一顿骂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外宅的老奴小厮与内宅的夫人小姐丫环是同一片天空下的两个世界，边界便是二门的门槛，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也很难出来，是那么的近，却又是那么的远。差距容易让人产生悲哀，更悲哀的是，贾府的老奴小厮可能并不觉得悲哀，而小姐们则是不屑一顾。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贾府众多的老奴小厮如何打发无尽的寂寞呢？当月色溶溶、花阴寂寂、暗香浮动的时候，闭上眼睛，千红万艳便在老奴小厮脑海中一丝不挂了，如同风月宝鉴中的正面，如何能够抵抗？

小厮们说，我撸了。

我这样说，并非是我意淫。曹雪芹是写意淫的老手，但并不是宝玉在意淫，而是可怜的奴才们，他们不仅用手，而且用嘴。

第六十五回《贾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中，贾琏的小厮兴儿为尤二姐介绍贾府情况。“…奶奶不知道，我们家的姑娘不算，另外有两个姑娘，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一个是咱们姑太太的女儿，姓林，小名儿叫什么黛玉，面庞身段和三姨不差什么，一肚子文章，只是一身多病，这样的天，还穿夹的，出来风儿一吹就倒了．我们这起没王法的嘴都悄悄的叫他`多病西施'．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叫什么宝钗，竟是雪堆出来的．每常出门或上车，或一时院子里瞥见一眼，我们鬼使神差，见了他两个，不敢出气儿。”尤二姐笑道：“你们大家规矩，虽然你们小孩子进的去，然遇见小姐们， 原该远远藏开。”兴儿摇手道：“不是，不是．那正经大礼，自然远远的藏开，自不必说．就藏开了，自己不敢出气，是生怕这气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暖了，吹化了姓薛的。”　

兴儿和他的小伙伴们肆无忌惮地议论小姐身段相貌显然是在背后，而当面见到时“不敢出气了”并非是“怕气大了，吹倒姓林的，气暖了，吹化了姓薛的”，而是自惭形秽。比如我们突然见到林志玲姐姐，恐怕连她的大腿都不敢看，而背地里，将她的身子都摸遍了。风流灵巧的林妹妹和“雪堆出来的”宝钗自然是众小厮的梦中情人，那还不是“读你千遍也不厌倦？”

那么，这些精力勃勃的小厮们有没有大胆的越轨行为呢？明清小说中我看到过一个小厮受人挑拨夏天脱得赤条条地睡在地上，寡住的主妇三番五次地看到奇物，忍不住春心活了起来，一生清誉付之流水，身败名裂。

《红楼梦》中好像没有，只有丫环司棋的表弟小厮潘又安大胆地来到园中与司棋幽会，但结局不好，司棋被撵出大观园，双双殉情致死。

还有另一个途径，那就是龙阳之约。俊俏的小厮与男主人的关系都有点尴尬，贾琏在大姐儿出痘的时候曾经拿几个清秀的小厮出火，而茗烟与宝玉好得像一个人似的。第九回《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中，茗烟与金荣吵架，…这里茗烟先一把揪住金荣，问道：“我们入屁股不入屁股，管你几巴相干，横竖没入你爹去罢了！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各位，从中是否看出一些端倪？

那么，年终体弱的老奴焦大呢？他可没有劲儿干这调调了，他所做的就像一首歌中唱到的：

在深夜喃喃自语没有人像你

一句话就能带来天堂或地狱

他通过骂来发泄。

他骂的是贾珍贾蓉，也许还有他人，当然意淫的是秦可聊。一身媚态的秦可卿是不可抗拒的，即便是老奴焦大也不能在心头抹掉他所看到的情景。他痛快淋漓地骂着，一是痛心宁国府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二是内心中有一个龌龊的声音在叫喊：放开她，让我来！

而秦可卿乳名“兼美”。“兼美者”，兼宝黛二人之美也。

你说焦大喜欢不喜欢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