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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中篇小说:《由浅入深的寂寥》(六)(原载《北京文学》)

(2022-04-27 08:50:21)

陈新中篇小说——

陈新中篇小说:《由浅入深的寂寥》(六)(原载《北京文学》)

 

 

由浅入深的寂寥

 


(六)

 

陈新


 

 

 

 

“站起来!”“巫婆”对我吼道。

站起来就站起来,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心里却非常不服气,因而当“巫婆”转过背去之后,我朝着正在板书的“巫婆”的背影竖起了中指。

也许“巫婆”猜到我会在她转过身时有所“动作”,于是就在我朝着她的背影竖中指的时候,猛地来了个大转身。

“你在干啥子?”她见了我的“动作”后怒不可遏。

“我没干啥子呀,我没事就在屈手指头,计算你刚才让我做的那道题还有几种解法。”我脸上书写着满不在乎和假装正经,但其实心里已经吓坏了,说实在的,竖中指虽只是一个手指动作,但硬要往少儿不宜那层意思上靠,还真是很严重的。

“你给我滚到教室外边去站!”“巫婆”暴跳如雷:“你真是品德有问题!我马上给你家长打电话,你放学后到我办公室去等你爸!”

“到底是我品德有问题,还是你品德有问题?”我轻声嘟哝着说:“一个老师,丧心病狂地算计学生家长的钱,这不是品德有问题是什么?”

又要请家长,我害怕得哭了。

果然,当我爸出现在“巫婆”办公室时,看我的眼神恨恨的,恨不得吃了我。为了平覆“巫婆”心中的怒气,他对我大声训斥起来。而当我与他据理力争时,他还举起了他那只肥厚的右手掌……

别人父亲的手掌充满阳光雨露,而我父亲的手掌却像万恶的旧社会,我真是既委屈又愤怒。明明就是“巫婆”不对,他却不尊重事实,这么伤我自尊,有这么当爹的吗?我甚至想,当他的手掌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哇”地大哭,连他也反了,也扫扫他的面子。

“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么真高兴,嘿!/咱老百姓/今儿晚上真呀么真高兴,吼!/咱老百姓/高兴!高兴!”

正在这时,我爸那块买成500块钱、已用了若干年的山寨手机铃声急促、高亢,且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这铃声是爸爸的偶像歌手解小东演唱的《今儿个真高兴》。

我爸举起要打我的手掌终究没有落下来,因为电话不仅传来了喜庆的RAP,而且传来的讯息似乎还比他要打我的冲动对他更具吸引力:“你说什么?哪个饭店?哦,郑局长也在啊?他叫我必须去?好的好的,我马上到!”

你说我爸这人啊,自从去了城管局,当了那个破局长的破秘书后,有着研究生文凭的他怎么素质就突变得这么低了呢?对自己女儿也这么狠,我可是她的掌上明珠啊!

从我爸的表情可以看出,一定是他单位有急事叫他回去。当然这个急事一定是吃饭。一座城市的中国梦嘛,就得从这座城市的城市管理开始,就得从这座城市的餐饮质量开始。

爸爸的突然有事离开,我心中虽然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但那一颗悬着的心,却并不能完全落地,因为我太了解我爸了,这件事绝不会因为他在关键时刻接了一个电话而画上句号。

果然,那场能够预见的暴风雨终究没有躲过,小可怜的我狠狠地挨了爸爸的两鸡毛掸子,于是那两条红肿得如同绶带般的鞭痕便嘉奖在我白净屁股的肉上,张扬地划了一个“×”。

我恨死了“巫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可少女的屁股比脸还重要。我被如此责罚,换了你是大美女,受了如此委屈,能不恨罪魁祸首吗?

打在儿女身,痛在父母心。也许是觉得我长这么大了,平时也还乖,却还挨打,内心愧疚。当然还有可能是那天晚上我爸他喝了酒,理智不比往常,便出手打了我。因而第三天,我爸送给了我两本关于编剧方面的书,算是补偿,或者说减轻他心中的罪过。

紧接着,我爸口若悬河地给我讲道理,既像个演说家一样唾沫横飞,又跟扯母猪疯似地精神抽搐。

但是最后,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我在心里说:好吧,你是我爸,你打我我就不跟你记仇了。但“巫婆”之恨,我能不刻在心上吗?

此恨不报非袁倩。倩子报恨,一年不晚!

 

8


也许知道我骨子里恨透了她,或者觉得我太令她失望了,孺子不可教,此后罗莉几乎不再管我了,即使我在上语文课时发神,她也似乎视而不见。

参加全国中学生小品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可我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小品本子,甚至连框架也没有,我心里急呀!

有一天,斑驳的阳光在我小小的卧室墙上跳舞,充满魔幻色彩,我在构思小品剧本时,再次想到了罗莉,这位伟大得像巫婆一样的老师,心中的恨又如雾霾般填满了内心。猛然间,我灵感闪现:何不把我与罗莉的故事写成小品?

但当我刚产生这个想法,便马上否决了:罗莉从来都是整我,如果一个小品的内容如此灰暗,怎么行?

好剧本都是跌宕起伏的,如果要把我与罗莉之间发生的故事写成剧本的话,就不能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灰暗的调子,就得先灰暗后光明。对,就是要在剧本的最后把她写成一个好老师,才符合“故事是苦难的,结局是光明的”这种套路。否则不仅剧本不可能得奖,怕是连取得复赛资格也难。

可是,罗莉在我心中就是一个坏透了的老师,怎么能写成好老师呢?

要不把她写死吧!这样剧本又好看,又起到了我咒骂罗莉的作用了!

我为自己的突发灵感欣欣然,并设定了罗莉的结局:有一天在学校改学生作业太晚,回家的途中被一个酒驾司机开车撞死了!她死后,她生前的同事,以及曾经的学生、曾经的学生家长来给她送葬时,哀乐声中甚赞她是好老师……

小品故事构思完成后,我便利用一切课余时间,沉下心写起这个小品来,并给这个小品取了一个名字,叫《由浅入深的寂寥》。而剧中人物也跟真实的校园生活一样,有我、有“巫婆”、有孙小狗、有涛娃子,剧情跟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大同小异,只是结尾有所变化,那便是剧情发展过程中十恶不赦的“巫婆”,其实是一个表面粗鄙,内心高雅的好老师。

幸运的是,我将这个倾注了浓浓感情的小品剧本写好发给全国中学生小品大赛办公室后,成功挤进展演初赛单元。

继而,我又找到成都一家艺术学校的老师,从他的学生中选了演“巫婆”、涛娃子、孙小狗等角色的演员,而“袁倩”一角,便由我自己扮演。

经过艰苦且用心的两个多月的排练,我的这个小品剧本,以及参演团队幸运地进入了全国中学生小品大赛决赛,并一路过关斩将,直至夺得了金奖。

哈哈!真是太幸运了!我竟然得了金奖!按大赛组委会的竞赛规定,我可以破格进入电影学院编剧系就读啦!

当我捧着奖杯从北京回到成都之时,岁月已经步行到料峭春寒的2月。

那天下午,我惊喜地看到,来机场接我的人除了爸爸妈妈外,还有我们学校的校长李凯达,以及学校其他领导和部分同学。

这太意外了!

但奇怪的是,我怎么没看到“巫婆”的身影呢?

其实我心里好想看到“巫婆”出现在接机的人丛中啊!这样,我便可以趾高气扬地傲视她曾经对我的折磨,便可以扬眉吐气地回报她曾经对我的羞辱。最起码也要讥讽讥讽她!

然而,我眼睛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却对要找寻的目标一无所获。

当天晚上,李凯达校长及部分校领导请我和爸爸妈妈吃饭,说是为我接风。

我欣然接受。

我想,“巫婆”没来机场接我,或许是她当天下午有课吧。机场没有讥讽你这个死“巫婆”,那么我在接风晚宴中讥讽你,也不迟!而且可能讥讽的效果会更好!

反正,你曾经让我不好过,我现在也要让你不好过!

可是,晚宴上,我们的化学老师陈卓都来了,却始终没见“巫婆”的身影出现。我觉得好奇怪!就算我小品剧本里直接用了“巫婆”这么一个并非虚构,欢迎对号入座的人物形象,身为班主任的罗莉你也没必要这么小气跟我计较啊?

也许是看出我眼中的疑问,校长李凯达对我说:“你是找罗莉老师吧?”

“……”

“忘了告诉你,罗老师调走了!而且死了!”

“啊?罗老师死了啊?她怎么死了呢?10多天前我去北京表演时她不还在吗?”

“是的,两个多月前她觉得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身体得了淋巴癌,听说北京有家医院治这种病挺厉害,便调到北京去了。因为她本来就是北京人,父母现在也都住在北京,但她去北京后,虽然医治了,但最终医治无效……”

“李校长,您咋知道罗老师死了呢?”我本来想在问话中用“去世”这个词,但想到“巫婆”的可恶,便没舍得用。说实在的,我没有用“挂”这个词去侍候她,没有用“变成黑白照片”这样的话去侍候她,已经算客气的了。

“校办张老师打电话去北京的那家医院,医生告诉他的。”

我还想问是否学校有老师去北京参加了“巫婆”的葬礼,但最终没问。没问的原因一是既然“巫婆”已经调到了北京,那么她的生死跟我们学校也就没啥关系了,何况还有“人走茶凉”一说。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巫婆”对我不仁,我怎么能对她这么关心这么“义”啊?她当初恨不得整死我,我为啥此时要关心她的生死?

连让我报仇的机会也不给我,就这么死了,“巫婆”你也太无耻了吧?

但是听了李校长的话之后,我心里还是先是吃惊,继而突然有了些难受:不错,我心里是恨罗老师,可再恨她,我也不愿意她得癌症死啊!何况,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她就这么调走了,死了,我不是失去了一个能让我不断提高的很好的对手吗?

见我沉默,李校长又说:“也许罗老师曾经给你留下的印象并不好,这从你的小品剧本就能看得出来。但教了一辈子书的罗老师,桃李满天下,给我们的印象却极好。”

李校长的话就像做报告:“罗老师是一个难得的好老师,教学水平高,师德好,是省特级教师,省优秀班主任。在我们学校,很少有老师像她这样敬业,她每天六点起床,收拾收拾便到了学校,中午在学校吃饭,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的确,平时她对学生是严了一点儿,但内心却是充满了无尽的亲切与挚爱……”

“哪有,罗老师给我留下的印象挺好的,要不是她对我严,我哪能创作出《由浅入深的寂寥》这个小品剧本来?更不可能在全国拿大奖啊!”我打断了李校长滔滔不绝的“报告”。虽然我口头上对李校长说罗莉给我留下的印象挺好,但我心里实际上却一点也不认同他的“报告”内容:李校长啊,您怎么就没有一个是非标准呢?您说罗老师好,我们怎么没有感受到?她对学生好不好,最好由她教过的学生来评说吧?

但我又一想,罗老师都死了,我如果还计较她的不对,真就有些过了。

这顿饭,名为给我接风庆祝,但是由于提到了罗莉的事,大家都各想心事。因而,这个“风”接得相当沉闷,相当煎熬。

(未完待续)

  

 ——原载《北京文学》杂志2016年第6期 


作者陈新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大通镇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


陈新中篇小说:《由浅入深的寂寥》(六)(原载《北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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