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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英若诚的自传《水流云在》是在去往福州的Z59次列车上。伴着车轮与铁轨咣当咣当的响声，英若诚的讲述也令人颤抖。王蒙做文化部长的时候，英若诚做过副部长。历史让他从一个文艺工作者成为一个行政官员，对他来讲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在泛政治化的中国，这样的转变应该被认为是好事——《水流云在》当然不只讲述他身份的转变，而是他一生的回忆。文字来自于他的英文口述录音带，是他晚年的助手康开丽整理的。

我们说“名门望族”，英若诚的家族名副其实。他的祖父是《大公报》的创办者，他的幼年度过的是“王公贵族”式的童年，这样的出身为他文革中的悲剧人生埋下了伏笔。前世对今生的影响，在特殊时代的中国被无限放大。因为曾经为彭真工作过，1968年4月英若诚被捕，至1971年6月被释放，他在牢狱中过了三年。其时他并不知道，他的夫人吴世良也已被捕入狱。

英若诚的经历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多少知识分子曾经有过和他相同的遭遇!当同一类人因为个人的出身和经历以及素养等原因而被限制自由的时候，我们可以判定社会出现了问题。英若诚反抗权力的勇气令人敬佩。他家族和他的一生浓缩了中国的历史，从晚清一直到新时代。

历史看似很严肃，但相对于个人来讲，它无时不扮演一个调戏人生的流氓角色。他被人押解进囚车，“我对这一程序太熟悉了，以致到后来只要有人在我边上走我就会极不舒服”；“犯人都得提着裤子，要逃跑很困难，也很伤一个车人的体面和尊严。任何一个脑瓜儿没有毛病的中国人都不愿被人看到提着裤子跑来跑去。” 英若诚回忆他的遭遇，举重若轻，其实我们知道背后的苦涩。

“坦腹江亭暖，长吟野望时。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英若诚的祖父集杜甫《江亭》中的诗句为“水流云在”，请人刻在山石之上，水流缓缓，云意迟迟，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其实，人生中又有几回这样的场景呢？能在历史中体验到快乐，是一种难得的技能。

2009-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