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扯潜伏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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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余则成翠平政治家杂谈 |
很多观众都认为潜伏的结尾残酷,报道称有的观众为此哽咽,甚至哭红了眼睛。无所谓这样的报道是真实的还是为了煽情而作,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个结尾在剧情发展上是最好的,在现实表达中是最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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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很多人热泪盈眶的镜头
而我想到的是农民工中有没有翠平的女儿或者外孙女
余则成为了拿到最后的潜伏名单,连续2次违反撤离命令,当拿到真正的96名潜伏特务名单后,他没有撤离时间了。至此全局的结尾由此展开,而这个结尾中的几个细节,的确环环相扣,层层递进,将残酷慢慢展开,像凌迟一般,听到刀子在肉上丝丝地划过,看着一条条肉被活生生地割了下来,鲜红的血热呼呼地涌出,淹没凹下去的伤口……所以,鲁迅说:悲剧,就是将人生撕开了给人看。
细节1、吴站长对余则成采取了突袭的方式,拉到机场,不给余则成任何机会,他要用这个“忠诚”的部下作自己的生意,目的地是毛局长告诉他的广州;然而飞机先飞台湾再飞广州,就是要直接将吴站长、余则成等5人送到台湾,这种突然性是吴站长也成了被欺骗的人。这种突然性,不到最后一秒不知道真相,甚至到死也不知道真相的事,是所有国家特工工作的共性。
细节2、在机场,余则成忽然看到轿车了的翠屏,两个人惊喜、渴望,继而柔情万般地相互注视,相逢不能相认的处理,让人不仅是难过,还有着更多的担心,也因此对后续剧情的发展有了更多的期待。不过导演让余则成挡住轿车,长时间地做出老母鸡抱窝的样子,是一种过度的戏剧化处理,虽然达到了浪漫的效果,但与全剧以写实的风格不太协调,有点民歌中加了一段咏叹调,二泉映月中飘过一段小提琴的感觉。当然,喜欢浪漫的观众,完全按照导演情绪节奏演进的人,会赞成这种混搭的。
细节3、两个干部专门来到山村小镇,对翠平说,在余则成没有回来之前不要离开镇子。然后是翠平产下一个“小眼睛”女儿后蓬头垢面地躺在炕上,在尖锐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的湘辣国语声中,无论如何想不起余则成的真实姓名。这有着强烈的象征意义:其一,正如后来的人民英雄纪念碑镌刻的那样,英雄更多的是无名的;其二,一个新的生命与一个国家的诞生联系在一起,不管你是否喜欢这个国家,都不失一份感动,只要你还有些许人性;其三,革命不仅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还有情感的、伦理的代价。从结构上,翠平想不出余则成的真实姓名,与余则成在香港咖啡馆里记不起翠平的真实姓名,形成了呼应。
细节4、在香港咖啡馆里,接头人问余则成翠平的真实姓名,余则成记不起来,他说:说过一次,没有记住,也不敢记住。“不敢”记住很重要,因为前边曾经交代过,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使得余则成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他的智力不会记不住一个名字,况且这个与这个名字对应的人天天就睡在身旁。他是不能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怕某个时刻“说梦话”。这种高度的精神紧张,现在很多人可能理解不了。我也不是那个年代的人,但我在文革中看到过由于政治压力巨大而高度紧张,最终导致人的行为失常,我曾经的中学老师就因为领喊口号时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喊错了,结果偏偏喊错了,把“打到L”喊成了“打到M”,差点没有枪毙。从心理学的角度,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你提醒自己不能记,而这种提醒的作用恰恰是熟记。
细节5、接头的人对余则成说:没有找到翠平,即使找到了又有什么用?你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随后,又补充说:这么好的同志,组织一定要找到。而这个补充从声音处理上和画面处理上,都可以清晰地看出是根据“河蟹”的需要加上去的,就真是而言这是画蛇添足、欲盖弥彰的事情。因为组织上找到这个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代号“深海”没有死,去了广州或者台湾,这只能是翠平告诉组织的,所以无论是对翠平讲没有找到余则成还是对余则成讲没有找到翠平,都是组织上成心回避的,这种回避就是为了给晚秋的出场、潜伏、结婚做出无可选择的选择。
细节6、最后15-20秒没有对话,只有无声的镜头,一个是翠平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站在群山中向山路上张望,眼神有期盼、到安逸,这个女儿,将是她对爱的全部记忆;而镜头切换到台湾,余则成和晚秋面对着墙上的结婚照,一行热泪伴随着往事的闪回,默默地从流淌下来,那是一种思念和无奈。但是,这里有点处理不好,就是晚秋的眼神和动作,有点摆设了,事实上,这时她的出现如果没有对余则成的安慰,余则成对新生活新工作的开始没有一种好的心情,晚秋在镜头中的出现,其实是很尴尬的,如果不出现,或者只是在门外悄悄地看,然后关上门,给余则成一个思念的空间,倒反映晚秋的体贴和知己。
现实角度看,这没有什么残酷不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战争,直接较量的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是被裹挟的。而直接较量的少数人们,无所谓正义与非正义,因为斗争的你死我活,所以都变得冷血。吴站长说余则成的那句话很中肯:你聪明,但不够狠,所以不适合潜伏。潜台词就是不够狠的人不要玩政治。在政治家眼里,没有生命,所有都是棋子;是棋子,就有根据棋局进行取舍的需要。人都是棋子了,何况婚姻和爱情。在政治家眼里,没有手段和目的之分,所谓的原则,不过是手段和目的之间进行转换的开关。对于政治家来说,凡是与伟大目的相联系的手段也都是高尚的。所以,当好一个政治家,最重要的是撇开世俗的道德观,塑造一个完全没有真诚因而无须痛苦和忏悔的,坚强的心。这颗心可以根据需要变得极端冷酷,也可以根据需要展现万般柔情,这种极冷极热,并不会伤及它的本质。
因为我对余则成以及他从事的工作的性质有以上的理解,所以我没有感到伤感,相反我为导演的真实而喝彩。高尚地说,余则成、翠平、晚秋等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付出了自己的情感和爱,对这种付出应当歌颂,但是反过头来说,社会像一个巨大的海洋,你所生活得那个归属就仿佛是一条船,船漂泊在大海上,你怎么选择?所有的选择都是在不投海的前提下进行的,当基本选择决定了,具体的选择,并不能改变什么。看到翠平抱着孩子站在山上,我唯一想到的就是她打游击、做深海的太太、传递深海搞出来的情报,所有这些她都做了,但她的身份仍然是个农民,这就决定她注定在山里,不知道在这千千万万的农民工中,有没有翠平的女儿或外孙女……
顺便说一句,作为叙事的连贯性,《潜伏》另外一个大缺憾就是结尾时偏于跳跃,没有交代一个与组织失去联系的余则成,是如何那么快地与地下党再次取得联系的。当余则成知道廖先生与李队长同归于尽后,旁白曾特别指出与组织的联系就此中断,只能通过广播接受指示,而无法找到人。最然广播交代了如何离开的路线,但这个路线无论如何也不会交代到了台北或香港怎样联系组织,没有这种交代,地下工作者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是组织里的人。而依照电影所讲述的时间表,似乎组织已经派人在台湾或香港专门等着余则成。这就有点过了。加上以前博文所说的,组织那么不慎重地派一个随时都会暴露余则成身份的翠平来打掩护,这两个是硬伤。一个是结构性的硬伤,一个是叙事性的硬伤,都伤害了故事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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