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这一年，简单地说，可谓悲欣交集。

大师悲的是凡人总看不透红尘疾苦，欣的是自己抛却凡身，飞升极乐净土。

而我等凡人，或喜或悲都只因这红尘。

这就是差距啊，同志们。

过去的一个月里，我在19天内参与组织了三场告别。还有什么仪式能比告别更引人深思么？可悲的是，人的习惯往往是深思之后该干啥还干啥，要不咋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呢，括号，自己的棺材；可喜的是，与被告别相比，能组织和参加告别总还是件幸事。什么时候能摆脱这种层次的悲欣交集，离大师诞生就不远了。而在此之前，有选择地执迷于人生表象也并非完全不可取吧。

人生是一个物理过程，我们居然在某时某地相遇，还能在这不归路上相伴走一程；人生是一场化学反应，随着光热的释放，我们已告别原来的自己。

霍金认为大爆炸之前什么都没有，换句话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爆炸之前”，因为没有大爆炸就没有时间。很好嘛，本来无一物，倒落得个清静。

不过，最近又有人证明大爆炸也是一个永世循环的过程。也就是说，排在我们这届大爆炸宇宙之前的，是上一次大爆炸催生出的宇宙，在我们这届之后，也总会有新的学弟学妹来临。与霍金的理论相比，后者似乎更合哲学家乃至神学家的胃口。

面对着巨大到完全不可言说的体量，一个人，你能指望在这永世循环的过程中出现多少次呢。好消息是基数足够大，真的有可能从头再来；坏消息是基数太大了，从头再来的可能基本等于没有。于是，无论从哪种理论出发，人生都只是一件一次性快速消费品。一次性消费品，用完就完了，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想怎么用都行，无须敬畏什么。也正因此，懂得敬畏才真真正正是一种美德。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我们来到世上这事是个例外。与其相信前世行善积德，倒不如承认你我这一坨坨基本粒子的巨大集合简直就是白捡来的。与一个基本粒子相比，我们已经是个宇宙，强大得已经能干点儿什么了。但可悲的是，无论从基本粒子抑或永世循环的宇宙视角来看，无论干什么，都实在是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时至今日，我依然纠结于此。

积极点儿的说法是，有意义的事太少。

无论什么样的意义，都好过没有意义。

每个人都在消费的时候寻找和接近自己心目中的意义，相信物质的，努力帮助更多的巨大集合更好地存在，相信精神的，努力传承真善美的信念。再有，就是用自己能够把握的物质与精神去投入地创造。我对意义的有限理解也就这意思了。

再简单点儿说，意义就是于无意义中寻找意义，哪怕最后一切仍将烟消云散。

——不然会怎样？

——会先于一切烟消云散。

还有一个可能——如果存在着一个能够操纵宇宙永世循环的力量，也就是一个类似于Matrix的存在，那这种循环就有了点儿意义，它使宇宙在循环中进化而不再是简单的一次次轮回。

这种可能性足以模糊科学与宗教的界限，它决非不可能，一个体量大到不可想象的世界是我们无从想象的。在那样一个世界，蝴蝶效应估计是没什么指望了。所以，在那样一个世界里，人生依然是件一次性快速消费品。不管在哪个是界，人生这件消费品，它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消费者本人的珍惜和爱惜。“及时行乐”是这句话的通俗译本，或者说，“想吃什么就吃点儿什么吧”，两句话的区别在于后者似乎比较接近下一场告别。

下个周末，新婚不久的堂弟夫妇将从上海回津认亲。

你看，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是人间喜剧，而三个葬礼和一个婚礼的组合才是真实生活。